江迢一愣,“你不是住在将军府的么?”
“白天有时候会回去看看,晚上,我都是住在山下的茅草屋里。”
除了江遂逃跑那几天。
江迢回忆着山下的布局,可她实在想不起山下哪里有茅草屋,然而不管在哪,一个将军像山野村夫一样住茅屋,这像话吗?
她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住在那座山上开始,”顾风弦平静的回答,“只要不打仗,我就在那里住着。”
江迢呼吸一窒,她睁大双眼瞪着顾风弦,可后者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抿唇偏过头,江迢不去看他。
责怪他,不忍心;劝慰他,不情愿;推开他,不舍得。
对着江遂,她一个劲的强调自己过得有多好,一点都不苦,可轻松了,然而这些话,在顾风弦面前她根本不想说。直直的站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胳膊,撸起半截袖子,给顾风弦看自己小臂上的伤疤。
“进宫以后,老不死的皇帝翻了我的牌子,我不愿意,跟他反抗,他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胳膊碰到烛台,被烧了一下,就成这样了。”
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粉色的伤痕,看着实在触目惊心,顾风弦盯着那道痕迹,既心疼又痛恨,明明已经暴虐的想要杀人了,可是,他天生不会说话,于是,只能干巴巴的道一句对不起。
江迢眨掉眼里的水光,轻笑一声,放下袖子,得意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厉害着呢,他一根汗毛都不敢动我。我跟他说了,只要他碰我一下,我立刻就去死,哪怕把我绑起来都没用,人要是想自杀,谁都拦不住,我倒要看看,如果我不在了,我爹还能不能让他这个皇位坐稳。”
老皇帝再急色,也没法忽视这样的威胁,那时候江迢眼中露出的凶光让老皇帝心惊,他看的出来,江迢是认真的,所以,他才放过了她。
江迢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对顾风弦说道:“幸好我聪明,不然,就要对不起你了。”
江迢是地地道道的卫朝人,她的思想就是这样,她认定了自己是顾风弦未来的妻子,那自己的身子,就只有顾风弦能碰,即使他们从未成婚,即使,她根本不知道顾风弦会不会也这样忠贞不渝的对她。
眼泪从顾风弦脸上滚落,砸在地上,洇湿出一片深色,顾风弦扯了扯嘴角,“你不必这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的心悦之人,是我此生都不负的人,阿迢,哪怕……哪怕你变成一抔黄土,我也会守着你过日子的。”
江迢听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她突然伸出手,打了顾风弦一下,笑着骂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咒我呢。”
顾风弦任她打骂,他深深的望着江迢,眼中的宠爱似乎可以溢出来,江迢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过了须臾,发现顾风弦还是只会傻愣愣的站着,她不禁又骂了一句,“你就不会抱抱我吗!”
顾风弦却是一愣,“可以……”
吗字还没说出口,江迢又想骂他了,可是,她突然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里,那人紧紧勒着她,像是沙漠里的将死之人终于见到水,又像是水面上不断挣扎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抓住的浮木。
江迢又想哭了,不过,她忍了忍,先说道:“顾风弦,阿追走了,阿遂往后的人生也有着落了,就剩下我,没着没落的。”
“你有,”顾风弦抱得更紧,“你的着落是我。”
直男总算开窍一回,不用江迢提醒他,他就自己说道:“我明日,不,今日我就去跟陛下辞官,朝中优异的将领有的是,不缺我一个,往后也没仗打了,更用不到我了。下午我去辞官,晚上,我就带你走,咱们也离开,去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成亲,过日子。”
江迢破涕为笑,她又打了一下顾风弦,“辞官是这么容易的事吗?陛下不会放你走的。”
“他会!”顾风弦说的斩钉截铁,“他要是不放,我就招兵买马,功高震主,他一定会放我离开的。”
“你这人……”
江迢说了一半,却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了。
骂她自私也好,缺德也罢,她就是不想让顾风弦一边孤单的住在那个破茅屋中,一边为朝廷出生入死了,皇上要是不同意,她也去当说客,要是连她都不管用,没关系。
反正他们有王炸,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