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峋看了看他的脑瓜顶,这回没有说能不能带上朕这种卑微又掉价的话,他很快就答应了,只是临走前,又补了一句:“喝酒便喝酒,可别喝的太热闹了,朕最近对京城的治安疏于管理,说不得哪天就又要派羽林军出去巡城了。”
江遂:“……”
装作没听懂卫峋张牙舞爪的威胁,他干干一笑,“知道了,臣除了天子望远,哪都不去。”
卫峋满意的走了,而江遂目送他离开以后,出了宫门,脚步一转,就去了和天子望远相反的方向。
十分嚣张。
……
和亲队伍是一大早就走的,如今不过巳时一刻,正是一天之中人们最精神的时候,长公主府却大门紧闭,从内到外、哪怕门口的石狮子,都流露出了一分萧瑟之意。
不过走了一个酿善,就像是走了府中全部的人气。
江遂被带进去,长公主本来不想见他,但她临时改了主意,走到前厅,长公主沉沉的望着江遂,开口便是嘲讽:“王爷终于不忙了。”
她今天没去送亲,将酿善送出家门口,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如今的她看起来憔悴非常,哪还有以前雍容华贵的模样。
江遂微微一笑,不需要别人来请,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道:“君无戏言,旨意既然已经发出,便不可更改,本王也是无奈,不论本王见不见长公主,此次和亲,都是要完成的。”
长公主本来心情就不好,偏偏江遂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对她说“无奈”二字,无奈无奈,将她嫁到东流做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的妃嫔是无奈,嫁过去以后还要做两国之间的奸细是无奈,受后宫其他女人的算计和排挤还是无奈,丈夫死后被要求殉葬更是无奈。
她的第一任丈夫不是暴毙而亡的,早在他遇刺之前很久,她就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可她将这消息传回本国,得到的指令竟然是隔岸观火,若东流皇帝死了,便做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自裁于此,闹乱整个宫闱,给她手下的人争取时间,让他们带上东西,迅速回国。
这就是她的哥哥给她下的命令,将她作为一枚弃子,大言不惭的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是九死一生,骗过了无数人,才终于逃回本国的,世人只知她逃亡的时候需要提防东流的人,却不知道,她连卫朝的人也不敢信。
当一切尘埃落定,老皇帝没法再改变什么,她这条命,才算是捡回来了。
这就是当朝公主的命运,现在,她的女儿也是一位公主了。
长公主的眸中带着恨意,她紧紧盯着江遂,“善儿对你痴情至此,你却对她无情如斯,人选这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善儿,是不是因为她喜欢你,而你不喜欢她,所以你才要把她推入火坑!”
江遂皱眉,“选中公主,只因为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对你们,她是最好的选择……”长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竟然有些尖锐,“那对她呢!你们可有给过她选择?!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其实你和他们所有人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江遂静静看着发作的长公主,他的神情太平静了,以至于让长公主越来越气,因为这样对比之下,她就像是一个疯婆子一样,只会咒骂叫嚣。
在长公主的理智濒临破碎之前,江遂开口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站起身,和长公主平视,“同处淤泥之下,谁也做不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能在污水的泡发下从内到外的烂掉,最终和充满腐臭味的淤泥同化。”
“我是这样,长公主,不也是这样么?”
长公主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她顿时喊起来,“你胡说什么?!”
江遂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掰扯,一个活了将近四十年的人,思维早就固化,江遂没法打破她的思想,也不想打破,毕竟,有些事实若是认清了,那往后的人生,恐怕也就过不下去了。
江遂垂眸,避免了和她的冲突,他沉默一会儿,才说道:“人和人的命运不同,有人苦,有人甜,哪怕拥有同样的、同样的道路,最终的结局,却不见得一样,你的哥哥和你的侄子,都是皇帝,但你难道会说,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么?”
撩起眼皮,江遂慢慢道:“你的人生也许被别人毁了,可是酿善的人生,才刚开始,往后的事情我无法保证,至少我可以替我自己和卫峋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冷笑一声,长公主的语气里充满了极度的蔑视,“你懂什么,你的人生多精彩啊,十六岁就是摄政王了,皇帝从小就是你手心里的玩偶,你可以把他摆成各种你想要的样子,可你怎么知道,活成别人手心里的玩偶又是什么感受!”
语气太激动,她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缓了一瞬,她用淬了毒般的凉薄眼神望着江遂,一字一句,仿佛诅咒一般说道:“你以为你能掌控他一辈子么?王爷永远是王爷,皇帝永远是皇帝,傀儡戏的主角随时都能换人,朝堂上的位置却是固定的。”
突然,长公主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诡异又温柔,“说不定哪一天啊,王爷你,就变成下一场戏的主角了,而你自己还不知道,正可笑的摆弄你那僵硬的身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卫峋:(暴跳如雷)我杀你全家!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好不容易打开的一条缝又让你给我关上了!我今天不砍了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险恶!!
秦望山:(满头大汗的拖住后腿)陛下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