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百里族真的想要复仇,那么日新月异、蒸蒸日上又取得常任国席位的尧国将令全世界为之胆寒。
所有国家都在等着尧国的答复、等着百里族的态度。
在一片死寂中,宓茶微微笑了起来。
她开口,缓缓道,“尧国,是尧氏的国家,是四亿六千万民众的国家,而百里族只是个私人地方组织。”
她抬手,反手指向背后偌大的世界地图和陈列的各国国旗,道,“灭族之仇,百里族人不敢轻忘,但今日既然是联合国大会,就只谈公事,不论私事。
“国际场合上,还请各位不要把尧国政府视为一个私人组织,不要把尧国元首视为宗族掌事。”她落下手来,淡淡道,“国事、家事,我分得清,我的国家、我的族人也分得清。”
会场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宓茶身旁的苏国代表眼神闪躲了几息,另一侧的德西国和易国坐立不安地拿起了水杯灌了口水。
嘈杂中,舜国总统叩了叩桌子,“如果有国家想要讨论百里族的相关事务,就请正式立题,如果没有,就请回到大会的其他议题上来。”
没有国家举牌,无人再续这一话题,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转眼间,大会又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慕一颜和秦臻对视了一眼,秦臻眼中多是感慨,而慕一颜则多是解气。
换做是三十年前的尧国,可不会这么容易地被放过。
今时不同往日,战功赫赫的尧国傲立于世,纵有流言蜚语,也皆是出于畏惧,正面相对,天下无有一国再敢嘲笑藐视他们,就连一众老牌的理事国也不敢直言相向,问句话还需要去找托儿。
这并非慕一颜自夸,各国心中的确是畏惧的。
尧国人才济济,女王百里觅茶麾下有阴狠狡猾如毒蛇者,有善于敛财如貔貅者,有骁勇善战如猛虎者,有忠心耿耿如犬马者,就连她自己,亦是眨眼间十万禹兵灰飞烟灭,如何能不叫人胆颤心惊?
问了这一句,列国再不敢多言,规规矩矩地完成了七天的大会。
最后一日从会场出来时,宓茶谢过了舜总统先前的帮忙。
舜总统摆手,“现在理事国里东大陆成员只有我们两个,自然该互相帮助。”
“您说的是。”
两人结伴往外走去,于车队前停下。
各国车队停在广场上,排列于国旗之下。
晚风凛冽,将世界各国的旗帜拉扯得来回抽动,呱呱作响。
车门就在眼前,临近分别,舜总统停下脚步,侧过身,笑吟吟地指向了上方尧国的旗帜,道,“殿下,短短几十年间,尧国从一个羸弱小国走到了如今令世界举目的位置,这样快的发展速度,各国敬佩侧目的同时,也难免心虚嫉妒。大会上有些话,您可千万不要介意,毕竟——那也是人之常情。”
宓茶两侧的碎发被风吹得厉害,所幸秘书手巧,将主体发型稳稳地固定着,即便是在这样强劲的晚风下也没有晃动散架。
她拉了拉飞舞的披帛,逆着风,对舜总统道,“木秀于林的道理,我懂。当今的国际社会早已不是各自为营的时代了,我也不提什么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样的大道理,家有家账,国有国账,对尧国有恩有义的,尧国绝不会漏算。”
“您这么想就对了。”舜总统颔首,凑近她低声道,“禹国为什么被灭?不是因为它不强,而是因为它太强了。”
“尧国不会是第一个禹国。”宓茶一笑,“在无损国家主权和国家尊严的前提下,我个人是愿意以一切代价来避免矛盾好纷争的。”
舜总统笑道,“这份气量——到底是百里族的牧师,要是各国都像您这般,也就不会生出战乱了。”
他把对尧国的警告提到位了,又从宓茶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便转过身,对宓茶告辞,“我先走一步。殿下啊,保重。”
宓茶噙着一抹微笑目送他离去,待舜国的车队走远,宓茶抬头,望了眼上方的景色。
夕阳落下,夜幕将至,昏暗的天空下,各国国旗都被黑暗笼罩。
宓茶看不出哪面是大国、哪面是小国,说到底,全都不过是一块在风中摇摆晃动的布。
“走吧——”她弯腰进车,搭着沈芙嘉的手,对身后众人低声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