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的寒风中,曾经精美雅致的总统府恍若一座死宅,听不见一丝活人的动静。
林秘书将尧国的条件告诉姬方缙后,满怀希冀地盯着他,心里想着,都到了这个地步,总统总该认清事实、服软了吧。
可姬方缙听了,只是抬了抬枯枝般的手指,让他出去。
林秘书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先生,”他忍耐着焦躁,又一次轻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到了这个地步,您又何必再让无辜的百姓们受惊呢。”
姬方缙没有说话,他半耷拉着眼睑,像是听不见声音。
自花百音败后,姬方缙的状态又回到了穆华山之前,并且愈加苍老,愈加迟缓。
见他油盐不进,林秘书悲叹一声,离开了书房。
尧国给了姬方缙三天时间考虑。
这三天里,姬方缙独自推着轮椅走遍了总统府的每一个房间。
他时而待在妻子的卧室里;时而坐在姬凌玉的房间,翻看她的相册和从小到大的那些奖章奖杯;时而待在观影厅,看他们全家人的录像和姬凌玉参加大型比赛时的回放。
有些地方他一待就八九个小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哪儿,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
厨师放了饭在桌上,姬方缙偶尔路过餐厅,视若无睹,直径掠过。
他三天滴水不进,只是在各处游荡发呆。
时间随着他身下的车轮一同向前挪动,一分一秒地压过了总统府的每一处角落。
他曾在这里挥斥方遒,曾在这里苦思冥想,曾在这里绝望悲痛……这座总统府见证了姬方缙和这个禹国的盛衰强弱,它似乎被赋予了很多,可仔细一看,也不过是些砖瓦水泥,和天下所有的房子都同出一处。
第三天傍晚,姬方缙从后花园的剑场里出来,往总统府大门移去。
他想回到他们最开始的家,去看一眼那个他手把手带着女儿练剑的地方,可轮椅移到大门口时,他才想起来,那里已经是尧国的土地了。
姬方缙停在门前,偌大的前庭,只有他一人坐着。
这天正月初二,首都没有一朵烟花、一声爆竹,他静坐许久,突然听见了些热闹的动静,似是鞭炮声响。
姬方缙连忙侧耳聆听,半晌,他才听出,那是从城外响起的尧军的火炮。
他太息一声,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总统府,浑浊发黄的眼睛将每一片砖瓦都收纳进来,最后落在了眼前的光明女神像上。
那炮声越来越近,尧军的冲锋号已清晰可闻。
姬方缙转过身,推着轮椅,缓缓驶到了女神像前。
他定定仰望着纯洁威严的神像,片刻,老人撑着轮椅扶手颤巍巍地起身,他那早已无力的双腿奇迹般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了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砰——
他一头撞向了神像,在女神的腿上擦出了一条浓厚的血迹,接着栽进了被黄昏染红的池子里。
禹国,于正月初二晚,消失在了东大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