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多少变化?
大概足以让原本娇气稚嫩的学生适应威布伦斯冰冷的严寒天气;可以让他们面不改色地吃下原本嫌弃得要死的食物;可以让他们毫不犹豫地砍下寄生者的头颅且不会产生任何心理波动。
伊蒂丝看着飘落到手中的雪花,在心中默默地想。
她一口气将掌心的雪花吹起,纷纷扬扬的间隙中,是一道黑色挺拔的身影。他穿着修身的骑士服,高蹬一双牛皮靴,外罩黑色的斗篷,腰间悬挂着剑,斗篷的右边口袋中魔杖的手柄露出了一个头。
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眸,正专注凝望着伊蒂丝。
伊蒂丝看他一眼,冲他笑笑,又转过头,她蹲下来,用雪很快滚出两个晶莹圆润的雪球,一大一小,她将小的那个搭在大的那个上面,拿起之前就找好细树枝插在两边,接着她又拿出两粒纽扣——这纽扣是之前从布里奇斯的斗篷上拽下来的,为此布里奇斯不得不换了件新斗篷。
长腿迈动,布里奇斯走过去,单膝蹲下,他望了那小巧精致的雪人一眼,看着喜滋滋的伊蒂丝,挑眉说:
“我从认字的时候就不堆雪人了,伊蒂丝,你怎么还在玩这种幼稚的小把戏?”
伊蒂丝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
“我乐意!”她露出一个你‘你管得着吗’的眼神,“再说,这个世界上最幼稚的人在说我幼稚”伊蒂丝耸耸鼻子,“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啊哈”布里奇斯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提着伊蒂丝的后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带着鼻腔问:“‘最好笑的笑话’这种句式我实在是太耳熟了……恕我直言,你一年要听多少个好笑的笑话?”
伊蒂丝不大情愿地被他提溜起来,闻言嘲讽地说,“那取决于你的发挥,克拉克少爷。”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伊蒂丝说,“克拉克少爷,你该处理我的小雪人了!”
在这一年中伊蒂丝了解到,如果说光系的特质是轻透温暖,那么暗系的特质就是浓稠厚重。有一种暗系术法能产生凝固的效果,就是使事务长久地保持一个形态——这用来封存她的小雪人简直太合适了!
布里奇斯绷着俊脸,捏着魔杖嫌弃地看着她丑萌的小雪人,但受不了伊蒂丝的缠磨,还是捏着鼻子用了个凝固咒。
伊蒂丝喜滋滋地将那个小雪人放在一个事先挖好的雪洞中,放眼一看,那雪洞至少整齐摆放着三个大小不一的雪人,雪人的眼睛都是由黑色宝石纽扣点缀——由此可见布里奇斯至少已经被毁了不下于三件斗篷。
伊蒂丝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副队长沃德也找了过来。
“队长,到了会议的时候了。”
伊蒂丝和布里奇斯刚才轻松愉悦的表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人类与寄生者的斗争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威布伦斯的结界一定不能被破坏,经过商议,威布伦斯决定集结所有的力量一举剿灭所有的寄生者。
这样至少能保持结界几百年的平安,至于几百年之后,那就是下几代人要考虑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最后一战,即将开始。
回去的时候,伊蒂丝眉头深锁,布里奇斯轻拍她的后脑勺,淡淡地说:
“别露出那种表情,那不适合你……这一天总会到来。”
“战争会流血。”伊蒂丝说。
“是的,流血,但你也会发现,战争是结束流血最快的方式。”
伊蒂丝也不是不懂,她只是感慨,“威布伦斯这样纯白的地方却上演着最残酷的事情。”这极致的反差让人唏嘘。
布里奇斯沉默,他的视线随着伊蒂丝的话落到很远的地方,然后他突然说了一个和看似和话题不相干的话:
“你知道初代的贵族是怎么发展壮大的吗?”
伊蒂丝诧异抬头,两人对视,伊蒂丝隐隐猜到了什么。
迎着伊蒂丝蓝色的眼睛,布里奇斯表情平静。
“无论是克拉克还是维尔利,像我们这样的贵族,都是通过战争与掠夺奠定地位的。”
“现在的贵族们总喜欢将礼仪优雅挂在嘴边,却不知道,他们的权柄根本就是通过暴力获得的。”
“没有人天生优雅。真正的古老贵族都会知道,所谓的规矩与礼仪都仅仅是手段和工具,却不是束缚自己的框架。”
伊蒂丝点头。她发现布里奇斯的话正好迎合了妈妈对她的教育。
伊蒂丝一直觉得妈妈是个非常矛盾的人——刻板与开明似乎能奇异地在她身上并存。对她的教育上,她给自己画了个大圈,这相当于一个大方向。在大方向上,她绝不允许自己出错,但是在圈内,她却肆意地放纵自己。
就比如她公然与王室公主起冲突,她偶尔任性的行为,她有时候不符合贵族礼仪的举动——妈妈看到不过付之一笑。她并不在意,也不会严格叫她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