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一还得上班。奶奶怎么样了?”
“出院几天了,哭,整天哭。我刚打电话说你回来了,你爷爷奶奶马上就过来。”
“他们不在家吗?”
“你姑母接走的,在县城呢。”
父子俩见面没有拥抱,还有些生疏,走到了家门口,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院子的水泥地扫得很干净,也很萧条,只有些许落叶在地面上。
薛宥卡抬起头来望,老房子和记忆里重合了,但还有点不一样,似乎是墙刷得更白了。记忆里是一种泛黄的颜色,窗户玻璃是一种泛绿的、锈迹斑斑的色泽,肉眼见到的更通透明亮。
程誉是来过的,在没有照片的情况下,他记得最清晰的就是薛宥卡的小房间里,贴满了动画片海报,还有破破的树屋,后院圈养的、要飞起来啄他的鸡。
“家里有点乱,没有提前准备。”薛天亮给他们倒了水:“喝不喝猕猴桃汁,有榨汁机。”
薛宥卡说不用了:“爸爸,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薛天亮坐在了他对面,父子俩的话题还是那几样:“爸爸给你转的钱,你怎么退回来了呢,还多退了两万。你哪里来的钱。”
“学校发的奖金。”
他们说话的时候,程誉出去,站在院子里,看院落里那株无花果树,树屋已经不在了,他望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疑似“树屋”的狗窝。
原来是拆除下来丢在角落里,养了只大黄狗。程誉看了一眼,那只狗就冲他狂吠起来,如若不是脖子上套着锁链,看那架势怕是要扑上来了。
薛天亮一听见狗吠,就跑出来训斥:“不许叫,闭嘴!”
他对程誉和气地道:“小同学,你还是进来吧,我去把狗关着。”
把狗笼前面的门关上,狗看不见人了,也就不会乱叫了。
薛天亮问儿子:“米米,你跟你同学,今晚住哪里?”
“还没定呢。”这几年发展,县城里也有了不错的酒店。
“要是住家里的话,给你收拾一下,你房间还在呢。”
“我想上去看一眼。”
三个人走上楼去,房子整体刷过墙漆了,全是白墙,白墙衬着灰蒙蒙的旧家具,充满人去楼空的孤寂感。
薛天亮打开他的房间门:“没有动过,还是原样。”
小房间里,墙上贴满动画海报,灰尘漂浮在空气里,地上也是一层灰,书桌和床上都罩着一层塑料布。
“爸,我们以前的家呢?”
指的是在山陵县城里的那套两居室。
儿子还不知道已经卖掉去还债了,薛天亮正愁着怎么解释,就听见汽车的声音,往下一看,是一辆红色的大众小轿车。
薛宥卡问:“姑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年,你姑父出狱了,她就回来了。”
车子停下,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除了爷爷奶奶,还有个穿裙子的短发女人,化淡妆,抹了豆沙色的口红,气色在妆容衬托下显得很好。薛宥卡觉得那应该是许久没见的姑母。
接着姑父带着糕糕也下了车。姑父坐了几年的班房,气质大变,糕糕也才十一二岁,大概是因为有哮喘病,个子不太高,一米五几,穿着背带裤,留着西瓜头,模样很乖,就是不爱叫人。然后,有个个子挺高的女生也从车上走了下来,她扎着高马尾,头发是栗色的。
薛天亮:“呀,你表姐表弟也来了啊。”
站在二楼走廊向下看,奶奶抬着头看见他的一瞬间,热泪盈眶,喊他米米,姑母也是兴高采烈,喊他:“米米现在长得好帅了,这么高啊!”
薛宥卡也挥手大声喊了爷爷奶奶,喊了姑母,只是视线却落在了表姐身上。
那天在摄影棚看见的人,果然是表姐。
扭头看了程誉一眼,薛宥卡有点后悔,不该让他陪自己来的。自己只是来看看奶奶,哪知道会这么多人,还是很久没见过的姑母一家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