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太阳最晒的时候。
导演组特地让合唱队伍站在树荫下,一帮工作人员则迎着烈日。明星们站在树荫和阳光的交界之处,跟学生们互动了会儿,导演说可以开始唱歌了。
孟昀见龙小山和西谷他们比较紧张,上前拍拍他们的手臂,又捏捏他们的肩膀,说:“谁再紧张,老师来给你们按摩了啊。”
合唱队伍里起了小小的笑声。
孟昀又说:“怕什么,一遍唱不好,我们就多来几遍。大家今天都好好学学杨临钊不怕丢脸的气势啊。”
杨临钊说:“都跟着我一起死皮赖脸吧!孟老师盖章了!”
又是一阵笑,众人放松不少。
孟昀退到摄像机后,扬起手臂,用口型做了个“1,2,3,起——”她手臂一挥,女孩们声音清扬:
“灿灿明月,淡淡清风,
瑶家山寨沉浸在溶溶月色中。
田野上,飘来阵阵稻谷清香……”
孩子们的嗓音干净,纯粹,没有过多的技巧或雕琢,全由心底而起。风吹树动,阳光的斑点洒在他们身上,像荡漾的星河。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孩子的歌声,飘向太阳。仿佛山是青色的波浪,他们在云的另一端,向往海洋。
“夜短情长,夜短情长,夜短情长歌更长。”
那歌声空灵,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像山风,像溪流,像来自自然的一切美好,美好得叫人落泪。
如果你只看西谷那可爱的笑脸,你不会想到她家那破破烂烂的床;
如果你只看龙小山那清澈的眼睛,你不会想到他爷爷眼球布满白翳哪怕碰上树影也要去问一句有空瓶吗。
孟昀忽然就红了眼眶,忍着指挥到一曲歌完,她捂住眼睛转过身去,脸已泪湿。
摄制组被震撼,久久不能回神。不知谁带头鼓掌,掌声四起。
学生们表现太棒,一遍就过。工作人员买来水和冰淇淋,分给大家。学生们坐在树下吃吃喝喝,开心聊天。导演跟制片则连连点头,对这段素材极其满意。
孟昀却没多待,快步离开了。
下午,节目组还需拍摄其他项目,与孟昀无关。她上完课就到点下班了。
她在铺子里买了一块钱的米线,回家煮了当晚餐,又给云朵喂了吃的。
她坐在台阶上给月季和蓝雪花浇水。回上海那段时间,为方便柏树浇水,花盆搬到了天井里。
正值夏天,花儿开得灿烂。云朵从花丛里钻出来,粘了一身的蓝雪花,变成了一只蓝花猫。它跳到孟昀身上,竟扒拉在她脖子上亲昵地蹭了蹭。孟昀猜想,是不是她身上有陈樾的味道,所以一人一猫才变得亲近。
想起陈樾,她情绪微落。
她能懂事地、深有感触地认识到他的工作很有意义。于情于理,她都没法要求他做出改变。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长期异地,所以潜意识里找到了一个出口。但就像父亲指出来的,那只是缓解,却不能解决问题。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异地,更不知道他心里如何考虑这个问题。
回清林镇才三天,她像和他分开了很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镇子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尤其在夜里,柏树和李桐也不在,她一个人住在四方小院,只有一只小狸猫陪伴。哪怕陈樾跟她电话视频,孟昀兴致也不高,每晚都蔫蔫儿地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孟昀想,她终究是都市人,害怕寂寞孤独的普通人,甚至俗人。要是她能把陈樾装进兜里天天带着就好啦。
她轻揉着猫脖颈,云朵在她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
孟昀摸摸它的头,拣着它猫毛上的蓝雪花,说:“他也不会把你丢掉的。他舍不得山里呢。”
云朵喵呜叫。
角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猫咪一惊,立刻从她怀里站起,跳到地上去。
孟昀以为是柏树或李桐回来拿东西却没带钥匙,过去拉开门。
林奕扬站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