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睫骇然扬起,夏雨愕然瞪大了眸子,瞬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爹叫什么?”
“我爹贾大海和你娘是亲兄妹,只不过同父异母罢了。”赵妍有气无力的说着,说一句,就得歇上一会,“你娘是正室所出,可我爹只是个无人知晓的私生子。”
“不是姓薄吗?”夏雨不解,脑子里有些乱。
海叔怎么和太后扯上关系了?
“我们家是姓薄,可我爹是私生子,随母姓。”赵妍笑得何其凄凉,“我爹见不得光,如今换了我也是如此见不得光。你说的对,这真的是报应。报应薄家人的薄情寡义,所以要薄家断子绝孙。”有泪滑过眼角,缓缓而下,“夏雨,苦的人不单单只有你一个,我和母后也不好过。”
“你知道骗一个人十多年,要用多少谎言来周旋吗?时时刻刻担心着,谎言有朝一日会被戳破。一旦谎言被戳破,我们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很多事,原是命中注定,人力无法更改。”
“如果不是我牵制着摄政王府这么多年,如今坐在九五之位上的,早就不是赵家子弟了。”
夏雨垂眸,“你是说,我该同赵老九一起感激你?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感谢你与太后这么多年来的偷天换日,感谢你们的心狠手辣?所以,我该死是吗?我就该从一出生就被生身之母恨着,因为我该死?而后你取代我,也是因为我活该,活该是东方的家的种?”
“如果我命不够大不够硬,死在了外头呢?此时此刻,你该去怨谁?你只看到我所拥有的,却从未珍惜过你们自己拥有的,一味的只想过去剥夺,可有没有想过,我今时今日握在手里的,都是我用真心换来的,都是我拿命去争取来的。”
“除了摆弄权术,玩弄人心,你们还会什么?还有什么?输就输,赢就赢,赌场上可没有两全其美之说。你们输不起,当初就不该下水。如今,怪得了谁?”
一番话,直接让赵妍愣在当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输不起。
“你走吧!”夏雨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如今还有几分可信。但即便你是海叔的女儿,这么多年他对你而言,也只是有生育之恩,没有养育之情。你若不是濒临生死,你会认他?海叔的将来,由我养老送终,不必你担心。而你——我也不想让海叔担心,他既知你的存在,也该明白身为公主该有公主的去处,不是他这样的草民能掌控的。”
赵妍泪如雨下,“你说的对,我真的输不起。输了,便是死。所以我不敢输,不能输,可最后为何还是输了呢?我也想拿真心待人,可这深宫大内,何曾有过半点真心?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和利用,还剩下什么呢?”
夏雨没有说话,也不想再多说。
“夏姑娘,您看在贾——”
“当初你们没有看在海叔的面上,如今我为何要看他的面子?”不待兰珠说完,夏雨反唇相讥,“我说过,你给我一刀我就要还你一刀,那还算客气的。你们走吧,我累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你的恳求,我拒绝。能为难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抱歉!”
赵妍点了头,“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说出了心里的一些秘密,真的好舒服。这一次,算不算真心相待?”
夏雨望着她,清浅一笑,“勉强算是。”
“谢谢。”赵妍垂眸。
兰珠搀起她,勉力朝着外头走去。
“对了,他——还好吗?”赵妍回眸,幽然望着夏雨。
“如果我说不好,你会难过吗?”夏雨问。
赵妍摇头,“素未谋面,何来难过之说。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她苦笑,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们都是孤儿。”语罢,她像来时那样,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走得很慢,脚步很沉重,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直到赵妍走出去,夏雨才敛了眸,缓缓坐下。
上一辈的人,很多恩怨早就不是这一辈人能理解,能解释清楚的。每个人在每个特定的时间地点,所具备的心思和做下的决定,都不是现在能说得明白的。
许是一念之差,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如果当初夏雨没有离开宫闱,那么现在她身边不会有那么多的好朋友,也不会有赵老九,更不会有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说,老天爷做这样的决定,是有他所在的道理。
天要给你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你骨子里具备的东西,有时候是天给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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