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的手僵在半空中。
薄瑶太后愕然瞪大了眸子,劫持太后可是重罪,虽然太后无恙,可是——
“这一次,你能光明正大的杀我了。”夏雨深吸一口气,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赵老九说,不要冲动,要冷静。可是有些东西,是你不能冷静的。那是你心里的坎,是你一辈子的死结,每逢触及,便是平静如水也能搅动风云,波澜不休。
“你不怕死吗?”薄瑶太后低吼。脖颈将青筋暴起,身子紧绷如铁,“出了这个门,你会——”
“这就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夏雨深吸一口气,“我还有该见的人,没能见到,怎么会轻易赴死?如今我与太后娘娘彻底脱离了关系,我的生死前程,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打开了沉重的正殿大门,进来是血色残阳,出去是暮色蔼蔼,满目皆是侍卫军。黑漆漆的天空下面,只能看见刀刃锋利而冰凉的寒光。
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夏雨苦笑两声,抬头望着焦灼如斯的赵禄,“皇帝大哥也来了?”
赵禄轻叹一声,望着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后殿走去的薄瑶太后。她连为夏雨解释一句,哪怕争辩一句都不愿。
明知劫持太后是重罪,可薄瑶太后,还是选择了冷漠。
夏雨定定的望着薄瑶太后离开的背影,仿佛一瞬间,她苍老了很多。可是,心却没有变化。哭了一场,又能怎样?很多事,无法改变。
郭胜上前,“皇上,夏雨劫持太后娘娘,按律当关入天牢,待查察之后,再行定罪。”
赵禄凝望着夏雨苍白的容脸,“三妹,你不该来。”
“是我来得太晚了。”夏雨望着他,笑得凄美微凉,“我来得太晚。”
拂袖转身,踩着夜色,去天牢。
一路上,侍卫军相随。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薄瑶太后是不会在自己身后的。她的母亲,是不会像对待赵妍那样,对她保驾护航。
她的亲娘,其实早在十六年前丢下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赵禄亲自送夏雨去的天牢,眸中微恙,始终欲言又止。
“想必皇帝大哥也该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夏雨不是傻子,赵朔说的那些话,如今都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她也算是明白了,赵朔到底骗着她什么。这件事,真的——知道还不如不知道。至少不会疼得这样撕心裂肺,疼得这样心死如灰。
不是说好了吗?要骗一辈子,可为何我给你机会,他们却不肯放过?
赵禄沉吟了很久,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微凉,“原来很多时候,缘分是天注定的。当初执意要拉着你结拜金兰,如今才明白,是真的有血缘关系。说到底,朕还真得喊你一声妹妹。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咱们都是同气连枝。他们不要你了,你还有朕这个大哥。”
夏雨神情黯然,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就好像没了三魂七魄一样,丢了半条命。
轻叹一声,赵禄退出牢房,转而面色沉冷的叮嘱郭胜,“朕把人交给你了,天牢重地,若她有个闪失,提头来见。”
郭胜行礼,“卑职明白!”
“还有,不许苛待,不许提审问供,不许任何人来探视。一概饮食,都必须检查仔细。”赵禄缓步往外走。阴暗的天牢里,烛光摇曳,昏黄得让人心都跟着压抑,“朕要她,万无一失,懂吗?”
“是!”郭胜斩钉截铁,“只是皇上——”
赵禄顿住脚步,回过头也知道郭胜要说的是什么,眸色微暗,“朕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他来了,你们都不是对手。不过也没关系,这世上最不敢动她,最怕她死了的人,是他。”
“那卑职——放吗?”郭胜问。
赵禄长长吐出一口气,回望着来时的幽暗之路,“她能心甘情愿的进来,不就是想引他出来吗?既然是她所愿,朕岂能不成人之美?朕只怕,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会受不住。”
“看上去,似乎无恙。”郭胜蹙眉。
“她习惯了笑,喜欢笑的人,其实更容易受伤。”赵禄叹息着转身离开,“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不好。把别人看得太重,自己就轻了,一旦受伤,疼得比寻常人都要狠上百倍。去那头通知一声,就说暂时无恙,不必担忧。”
“是!”郭胜点头,跟在赵禄身后。
死寂的天牢,昏暗的光线,夏雨坐在木板床上,静静的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心也是凉的。她在等,等一个人,等一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