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叹一声,夏雨坐在那里觉得心里烦躁。许是有孕的缘故,心里总是喜欢多思多想,有些莫名的不安与焦躁。
扭头望着一旁的棉花,那些是用来塞小鞋子小衣服里面的,娘说刚出生的孩子身子凉,得穿得保暖一些,便是夏日里也该护好身子。
娘总是如此心思细腻。
外头的哀嚎声停了下来,寻梅冷眼望着跌跌撞撞爬起来,朝着房间走去的夏天德,冷笑了两声,“真是不打不行,果然是个皮糙肉厚的。”
“我知道没有亲生爹娘的滋味,所以不想我哥也跟我一样。”夏雨一笑,“寻梅,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心软?”
寻梅长叹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算心软,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不多时,阿妙娘走了回来。
“娘呢?”夏雨问。
阿妙娘瞧了一眼夏雨,“回房去了,她还能干什么,这辈子都心软没出息,估计又去给人家搭把手了。你说当初她若是听我的,别相信夏天德那张破嘴,不就没这么回事了吗?非得嫁,这倒好,嫁过去没几天夏家的铺子就砸了,吃苦受累一辈子。真不是好东西!”
她絮絮叨叨的,夏雨听得也心里酸楚。
听人说,夏家原本也是大户,夏天德是夏家的老来子也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那些年岁,他挥金如土,在花满楼穿梭。也是信了夏天德的花言巧语,阿丽娘被夏天德包养在一座别院里,生下了夏禾。
再后来,阿妙娘想着让夏雨也脱离花满楼的身份,便把夏雨交给了阿丽娘,这样一儿一女也算齐全。
可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夏家生意砸了,一瞬间倾家荡产,夏家二老先后病死,夏家财产都用来抵债。而夏天德生性骄奢淫逸,哪会什么求生本事。
也就是阿丽娘心善如斯,在夏家覆没之后还肯照顾着夏天德,并且拿出所有的积蓄想要帮一把。
然则扶不起的阿斗,再怎样都是烂泥上不了墙。
夏家一败涂地,夏天德成日嗜赌烂醉,阿丽娘拖着两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却也坚决不要阿妙娘的救济。这是她交给夏雨的第一课,做人要有骨气要有发自内心的坚强,要学会自力更生不可贪婪,无论何时都不能向命运低头。
阿丽娘推开房门的时候,夏天德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桌案前沏茶,也不知往茶水里放了什么,见到阿丽娘的时候慌忙将一张纸包收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阿丽娘蹙眉,警觉的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夏天德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让开。”
“你在茶里下药,你想对付谁?”阿丽娘不是傻子,毕竟她也是从花满楼出来的,那些伎俩她见的也不少,“你想害阿雨吗?你疯了吗?且不说阿雨是我们的女儿,便是这睿王府,你若让她出点事,寻梅和路王爷也不会饶了你。”
夏天德冷笑两声,“我们的毒已经清干净了,所以这睿王府对你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睿王囚禁宫中,你还指望着这个乘龙快婿,能让你富贵荣华?你别想了,到时候,我带你走。”
“慢着,你把话说清楚。”阿丽娘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神色焦灼而愠怒,“你是不是要对阿雨下手?她打你是因为要保护我,你若是有气只管冲我来,你别冲着孩子去。”
“那是你领养的闺女,我跟她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是生是死跟我没有关系。”夏天德冷了眸色,“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巴,否则我就要你好看。”说着,他准备端起茶盏往外走。
“夏天德!”阿丽娘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落在夏天德的脸上,瞬时泪如雨下,“你还是不是人?阿雨跟你有仇吗?她是我养大的,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已经被人毒死了。从小到大,你那么对她,甚至于把她押在赌坊,好几次差点让她丢了命。”
“如今,你还要对付她,你还是个人吗?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死活要跟着你呢?”阿丽娘深吸一口气,“有我在,你休想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根毫发!”
夏天德这辈子都没见阿丽娘如此愤怒难耐过,一时间还真给她吼住了。但死性不改的人,岂能轻易被吓着,回过神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护犊之人。”夏天德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我也不愿与你计较,这辈子虽然是被你这克星给克得如此狼狈,但好歹你我也是相爱一场。今日,就听你的。”他无奈的坐了下来,一脸的懊恼,好似真的有些悔过了。
阿丽娘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我既然跟着你,吃苦受累都没什么。只是,别碰她。”
语罢,她转身便往外走。
蓦地,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伴随着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有滚烫的东西从后脑勺慢慢的涌出,逐渐冰凉。
她僵在那里,幽幽的转过身来,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身子重重的倒伏在地,与落地的茶壶碎片一般,和不断从头部涌出的鲜血一道,从喧嚣归于宁静。
躺在地上,听不见,看不见,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有光线从门口处落进来,而后彻底的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