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起身,低眉想了想,“如果真的救不到人,我也不怪你。在花满楼的时候,娘和大娘已经表明了态度,我哥也说得清楚。”她抬头看他,“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些事,只能说是事在人为。成败天注定,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语罢,她转身往外走。
“丫头?”赵朔轻唤一声。
她回眸看他,笑得微凉,“夏大爷跟赵老九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你若不当真,是你吃亏。”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赵朔驻足原地良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的小丫头,如今怀着他的孩子,抱定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决心。颠簸动荡了十多年,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期许平静如水的生活。不需要皇位王爵,也不必权倾天下,更不用富可敌国。只需一人在心,二人在行,三人成家,便是此生无求。萧瑟孤鸾,终归是命不相负,让他也成了有妻有子的男人。
一个命中无缺,完整的人生。
那年叶知秋死后,他制造了假象,让天下人都以为他好男风,不慕女色,于是乎也断绝了自己的子嗣。但他从未后悔,如此也好,就像夏雨说的那样,空守孤城也不过是为了等待,那个对的人,值得等的她!
他从不羡生在帝王家,也不屑高高在上的皇位荣耀。
惟愿从此天下太平,能与你并肩同行,生死同在。泛舟山河,游历天下。
“王爷,耳红眸赤,此乃情绪过激之态,想来夏丫头的喜讯,让王爷欢喜不已。”辛复从外头进来,微微躬身行礼,“恭喜恭喜。”
赵朔回过神来,也只是瞧了辛复一眼,负手而立,远眺门外之色,“说吧,什么事?”
“寻梅都跟我说了,花满楼那边很棘手。”辛复直言不讳。
赵朔点了头,没有做声。
辛复轻叹一声,“夏丫头的身子虽然好转了不少,但终归早前血虚,现在有了身孕,更当小心。所幸她内劲浑厚,只要安稳养胎,这孩子一定能平安喜乐的降生。但现在那么多事情搅合在一起,王爷可要早作准备了。有些事,纸包不住火,夏丫头迟早会知道的。”
“包不住也得包,以前不说,现在更不能说。”赵朔幽然低语。
辛复颔首,“是这个理,只不过以后若她知道了,怕是更难接受。怕只怕,以她性子,曾经的期许会变成最后的痛苦根源。如果没有放血这件事,也许她会好受些。但——”辛复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宫里头出了点事。太后娘娘万般无奈,偷偷让人找我入宫去给赵妍看病。”
赵朔凝眉,“她不是没事了吗?”
“原本是该没事,只不过——”辛复突然笑了,眸色微冷,“也是赵妍自己活该,拿夏丫头的命去换自己的命,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东方越离开之前,给她喂了毒。你要明白,东方越手里的东西都是从苗疆取得的,都是好东西。宫里的御医,是没办法解决的。”
“苗疆的?”赵朔望着他,“现在如何?”
“毒入腑脏,从里头慢慢溃烂出来。我用金针银针封锁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护住了她的心脉。只不过这种毒来势汹汹,时日长久便是拿到解药也是来不及的。”辛复双手交叉伸进袖中,风吹得他微微颤了一下,“要说这东方越还真够狠的,也不直接杀人,却让人慢慢的熬死,比之前的百花寒,更惨烈百倍。”
“溃烂?”赵朔冷笑。
辛复点头,“从腑脏内开始溃烂,慢慢的由内而外,即便人死了,也会继续腐烂,直到化为一滩血水为止。她拿了夏丫头多少血,东方越就让她吐出多少血,最后除了血,会连骨头都不剩,这算是因果报应吧!若是要怨,也该怨薄瑶太后当年的所作所为,不但害了夏丫头,也害了赵妍。”
赵朔深吸一口气,“因果循环,终归是有轮回的。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
“当日亏得夏丫头命大,也算是瑶姬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否则,现在尘归尘土归土的,就该是夏丫头了。”辛复提起这个,脸色依旧凝重。犹记得夏雨当时被带回来的模样,再也不会笑,不能笑,不再对着他捣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身子冰冷。
那种感觉,真的让他至今还咬牙切齿。
这么个热情开朗的丫头,都让她们活生生折腾死,怎不叫他恨得牙根痒痒?
当日他束手无策,今日他也不忌冷眼旁观。
“你替赵妍治病,怕是别有心思吧?”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笑了。
辛复揉了揉眉心,“话说开了多不好?虽说我只是想让她活的久一些,疼得久一些,但我到底也是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也对得起我这当大夫的职责。王爷觉得呢?”
赵朔点了头,“那就让她活长久些,自己动的心思,自己受恶果,怨得了谁?”
“我私底下问过了,赵妍如此行径,是有人在暗中为她传递了消息,透露了夏丫头百毒不侵的事情。”辛复凝眉,“这件事府内没多少人知道,根本传不出养心阁,所以若要调查,应该不会太难。”说到这儿辛复偷偷睨了一眼赵朔平淡无波的表情,继续道,“也别怪老头子我多管闲事,夏丫头的事,我还真的管一管。这作祟的妖魔鬼怪,老头子要好好会一会。”
“如果是摄政王府那位呢?”赵朔问。
辛复一怔,“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