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东方越问,声音放缓。
薄瑶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继而敛眸垂下眼帘,“你来了。”
“公主怎么了?”他问。
“她快不行了。”她转过身来,神情复杂的望着东方越,“御医束手无策,而睿王也没了药。妍儿已经吐血了,御医说,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
“这帮废物!”东方越冷然切齿。
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微红的眼睛好似有哭过的痕迹,“也不怪他们,这么多年了,便是正常人也难以承受如此折磨,何况是妍儿。她的身子自小单薄,如果不是你,她也不必承受这番痛楚。说来说去,都是报应。如果不是你杀戮太重,她岂会有今日的生关死劫?”
东方越皱眉,“这么多年了,瑶姬一直杳无音讯,否则我岂能让公主备受折磨。”
“苗疆蛊毒也不中用,妍儿毒入骨髓,就在这几日了。”薄瑶太后哽咽了一下,“你去看看她吧,约莫也是最后一面了。”
说着,拂袖与他擦肩而过。
手腕,骤然被他握住。
薄瑶垂眸未看他一眼,绷紧了身子,“放手。”
“我知道你恨我。”东方越眸色微恙的凝着她。
她抬头看他,笑得何其悲凉艰涩,“你不是也恨着我吗?不过,这是我们的恩怨,我不想波及妍儿。她是无辜的,不该受此连累。”
语罢,她掸落他的手,快步离开,“去见一见吧!”
东方越张了张嘴,终归没能再开口。
去康宁宫的路上,东方越的脸色铁青,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多年前的那些陈年旧事。初见时的盈盈一笑,眸若弯月,再遇时的岁月静好,那一刻的他,只觉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凝在了她一人身上。她曾是先帝最宠爱的瑶妃,后宫三千,一人独宠。
那件事之后,她被打入冷宫,受尽欺凌。
重开冷宫之门的那一天,他就站在门口,看着衣衫褴褛的她,一步一颤的走出来。空荡荡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明亮的星辰都为之黯淡失色。她挺着肚子,痴痴呆呆的站在他的面前,垂眸一瞬间的泪流满面,让他的心还是为之漏跳了半拍。
回过神,已经到了康宁宫。
有了太后的谕令,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何况这些年,东方越进出康宁宫还少吗?
康宁宫,长年累月都飘荡着浓郁不散的药味。时间久了,宫里人都能即刻分辨康宁宫的奴才,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经年不散的药味。
进得赵妍的寝宫,兰珠小心的领着东方越进门,“公主,肃国公来了。”
说着,便搀着赵妍艰难的坐起身来。
赵妍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好像是个纸人,没有半点血色可言。眼下的乌青,更是黑得吓人,整个人就好似在鬼门关徘徊着,三魂七魄都即将离体。她消瘦得厉害,憔悴得宛若枯槁。原本纤细的身子,如今单薄得让人心疼如斯。
“公主?”东方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便是公主赵妍。形销骨瘦,让他袖中拳头紧握,“怎么会这样?”
“我这身子骨,原就是这般模样,国公爷也不必讶异。我这条命,早晚是要交代的,只是时间问题。”赵妍轻咳两声,眸中血丝少许,她说得很轻,气息奄奄的模样教人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我没事的,若是真的死了也好,再也不必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
东方越摇头,“公主岂可轻言生死,微臣不会让公主死的。”
“国公爷待妍儿好,这些年,妍儿都记在心里,若有来生一定会好生报答。”赵妍大口大口的喘气,东方越慌忙倒了一杯水递上,赵妍抿一口水,这才缓了口气,面色舒缓少许,“谢谢。我这身子,是好不了的。与其活着拖累身边的人,还不如就此作罢,我也能解脱了。”
“总会有办法的。”东方越垂眸,身子僵冷。
“若真的有办法,还会等到今日吗?”赵妍笑得惨淡,“这一次,我不想再挣扎了,我受够了,也疼够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国公爷不必忙活了,妍儿此生不得自主,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做回主!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让我安心的去吧!”
东方越骤然起身,眸色肃杀冷冽,“绝无可能。”
“我真的——”唇角有血缓缓溢出,赵妍张了张嘴,却只能匍出一口鲜血,再无话语。
“公主?”东方越愕然,惊恐的坐在床沿,快速将赵妍揽入怀中。伸手急扣赵妍的腕脉,脉搏时断时续,虽一息尚存,却是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赵妍苦笑,泪落连珠,“我快不行了,就这样吧!国公爷请回,让妍儿好好的睡一觉,好好的过完这几日时光。就当是怜悯,也当是诀别。”
东方越黑着脸将赵妍放平躺在床榻上,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寝殿。
那一刻,他只想杀人。
杀尽天下人!
如果能换得赵妍性命,他将不计一切。
“国公爷?”兰珠轻唤一声,“奴婢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