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过后,武宁帝留下几位武将,在侧殿沙盘前细细商量对策。
河套平原,夹贺兰山、阴山之间。黄河自南出,贯平原,养育八方,可以说谁掌握河套地区,谁就拥有战略主动权,因此武宁帝深知河套决不能丢。
而后两道诏书由中书谒者令交予使者,飞出未央宫门。
“边事告急,寇狡乱我大宁,毒行下民,大恶通天,渔阳守将韩田国轻敌,使罪有功,驻右北平。又封卫将军钱愈为护军将军,领三千兵,助韩田国,阻寇东上。”
另一封连带着兵符交由纪淮,另命申建领五千精骑随之北上。
“胡骑东进,汝当西击,迂回侧攻,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孤已令材官将军何西将兵万人出代郡,正面掩击单于主力,诱匈奴左右贤王拢聚中部长城塞下。望北睦率精骑三万,出云中郡急上秦长城内侧、黄河北岸行军,绕敌后,以取河南之地。”
*
易生昨日中暑,至今仍昏昏沉沉,躺了大半天,觉得身上越躺越酸软,索性起身到院中透气,将出屋门便见易仲良神情惶惶向这边走来,引路的韩惠面色也不好看。
“父亲?你怎么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韩惠强撑笑意道:“别急,是我去承明殿打听家父情况,遇到易内史,向他说了你昨日之事,易内史担忧,就随我过来看看你。”
“易内史,你们叙叙旧,我先去忙。”她表情凝重,向易仲良揖首退去。
易生甚少见韩惠绷不住仪态,怔怔道:“她怎么脸色也不好?”
易仲良随易生进屋,叹气道:“渔阳和辽西失守,韩将军戍守不力,陛下今早震怒,加上他的腿疾……哎……韩将军还是老了……”
他环视屋舍,脸颊不由挤起来:“你就住这里?就一床薄褥?这么硬怎么睡啊!”
易生引他到几案前坐下,递过茶水,笑道:“这里不错呢!白天也不会闷热,再说了,这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
易生硬生生将话咽下去,转弯道:“比我以前见到的百姓的草庐好多了。”
易仲良点点头,忽而笑道:“这一进宫果然不一样,比在家时高了,还知道百姓疾苦,就是不见长胖。”
易生低头看看自己,撇嘴道:“可见父亲眼神不太好,我才来多久,就能高了?况且我每天食量大如牛,束腰都要松开一寸了,怎会没有胖?”
易仲良大笑:“你一热就没有胃口,哪来的大如牛,我是你阿父,还能不知道你!方才韩娘子与我说,别看你貌似柔弱,却是个不吃亏的,肯学肯干,也不矫情,太卜丞青岚娘子也对你特别留意。”
易仲良满脸骄傲掩都掩不住,韩惠如此明显礼节性的赞扬,在他心底早已认定就是事实:“你阿母和你祖母在家担忧的吃不下睡不好,说你睡不惯宫里床铺,吃不惯宫里饭菜,还说你万一被别人欺负,也只能半夜偷偷哭。我当时就说她们是妇人之见,给天家当差,哪能只注重吃喝拉撒的浅显之事。”
易生憋笑,暗道也不知是谁一进门就嫌东嫌西:“父亲,家里一切可好?祖母,母亲还有兄长们都挺好的?”
易仲良微微愣了下,旋即答道:“都挺好都挺好,你安心在宫中做事,不用挂念家里。”
他转身取身边放置的小巧陶罐:“听说你中暑,方才路过太医署,讨了一壶消暑……”
“易娘子在吗?”
易生歪头看向屋外,姜珩立在院中苍柏下。
易仲良清嗓,正了正身姿,忍不住冷哼一声,本不想理他,但姜珩已被易生引进屋内,又对自己规矩见礼,他自然不可失了礼数,只得欠身回礼。
姜珩在几案对面坐下,易生从内室取过一碟糕饼,放在几案上。
易仲良使眼色让易生坐过来,可惜易生并未理解,在姜珩身边蒲席落座,奇道:“父亲,你眼睛进沙子了?”
易仲良眼下抽动,笑笑未答,转脸对姜珩道:“姜直使挺闲啊?”
姜珩点头:“明日大雩,巫者的课暂停,眼下确实无事,正巧去太医署替舍妹取药,瞧见医丞在熬煮这消暑饮发放各宫,顺便讨了些,想着易生昨日中暑,这消暑饮中有甘梅,可以解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