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尴尬收声,剜一眼易生也匆匆跟上。
易生正经跪了会,待青岚身影消失在官署,才松散下来,扯着袖子扇风。忽闻头顶有衣料扯动,头抬一半,见一个官吏模样的人,吓得立马收回视线,又笔直跪好。
盏茶功夫,易生眼前一暗,一个玄衣身影挡在眼前。
她顺着玄衣上绣着的暗纹向上望去,是那天挡下申校尉的年轻人,绣衣署的绣衣直使姜珩。他目如炬火,鼻若冷峰,通身气派落落寡合,矫矫不群。
“你倒有意思,夏丞相的侄女你不怕,青岚娘子你不惧,倒担心没人给你留吃食。”
姜珩递给她陶卮,见她三两口饮下,嘴角微扬:“还知道渴,不算太傻。”
他看看易生身后那只脏的不成样子的足衣,弯腰将一包锦帕裹着东西放在她的脚上。
“这是绣衣署冰鉴里敲下来的碎冰。晌午地面虽没有太烫,走得久了却也能叫你吃些苦头。”
阵阵冰凉刹那间从脚心涌到四肢,易生顿时像浸在冰雪消融的清泉中,那个要蒸煮了她的热炉终于掀开一道口子。
易生仰头,姜珩不紧不慢接回陶卮,如玉刻的手指,从宽大的玄色袍袖中伸出,带着一种不惹尘埃的自洁。他总一副肃然表情,淡淡眼眸淡淡落在易生脸上,如同一尊怜悯众生的阿罗汉。
“谢谢直使大人。”
姜珩晃晃手中陶卮:“你不怕我下毒啊?”
“为何?”
姜珩捏陶卮的手反背于身后:“或许是看你不顺眼。”
易生不解:“我做错什么了么?”
姜珩条斯慢理道:“不一定做错事才会惹到旁人,有时候仅仅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有时候是因为……他们渴望不可及的东西,你轻易拥有却又毫不在意。如同……如同方才,以你的名声入太卜署,还有她们往上爬的机会么?”
易生苦笑:“呦呵,嫉妒……”
她居然也有招人嫉妒的一天。果然旁人只能看到表面光,内里的孤苦荒唐自己受。
“不得不说,这位‘旁人’真是有一双慧眼,很能挖掘我身上的闪光点嘛!等我丧气的时候,要好好与这位‘旁人’聊聊,重拾信心。”
姜珩仔仔细细看过易生:“你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啊?”
易生没品过来他是夸奖还是嘲讽:“反正大人是不会给我下毒的,你若想我死,那日就不会拦下申校尉的剑,而且……”
她左右看过:“这光天化日行凶的蠢事,大人应该不会干。”
“甬道拐出我便看到你没穿鞋踩着青石走过来,”姜珩抿嘴笑过,微微弯下腰,盯着易生清澈双眸。
“想看你能走多远。”
说罢,他直起身抻抻袖子,由一旁石阶而上,走到一半又停下对易生道:“青岚娘子眼皮底下,你可得仔细收好尾巴,她杀人不用刀的。”
“易生!”许宁挥着手一路小跑过来,“我拿糕饼来了!”
她瞧见石阶上的姜珩,一下子顿住脚步不敢上前。
姜珩望她一眼,道:“宫中禁止喧哗。”
许宁慌乱跪下,伏地叩首不起。等她听见易生小声唤她,才敢抬眼去瞧,姜珩早已离去。
她凑到易生跟前,拿出包好的几块糕饼:“饿坏了吧?我方才求了青岚娘子让你回去,她没说什么,应是默许了。”
许宁挥着扇子替易生扇风:“这么热的天,若真跪足一个时辰,你非得暑热不可,你是陛下钦点的巫女,青岚娘子有数着呢,不敢太苛责你。”
易生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歪坐在地上,又立马弹起来:“烫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