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划过胡须:“美髯鹤骨。”
继而又拍拍自己臂膀:“勇似孟贲。”
最后,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充满智慧。”
“我到底哪点像个老丈,又哪点像个乞丐?”
易生看看他胸前放铜钱的地方,又看看这人傲娇眼神:“把钱还我。”
“钱财入我袋,再还不可能。正好这几日没钱买酒,权当娘子请我吃酒啦!”这人拱手道,“鄙人荀况,受娘子恩惠,必当报还。”
易生笑了:“你喝酒的钱都没有,拿什么还?”
这人煞有介事:“如今我是虎落平川,但总有再起之时。他日娘子若有用得着鄙人的地方,绝无二话。”
易生再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许下承诺?万一我是穷凶险恶之徒,要你杀人放火呢?你也无二话?”
“哈哈!”这人舒展眉心,微微后仰,绕口道,“你怎知我不知你是谁?”
易生来了兴趣,蹲着往前一步:“说说看。”
那人也往前凑,神秘兮兮低声道:“你叫易生吧?”
“你怎知?!”易生诧然后撤。
那人满面高深莫测,一肘撑在膝上:“刚刚你姊妹喊你来着。”
易生脸上敬佩之色刹那收回,她颇为无语的看着对方:“钱还我。”
“哎哎哎,怎么开不起玩笑……”
那人正正神色继续道:“你家马车上挂着贵府徽章,偌大一个‘易’字,我又不瞎。你们这个时辰不紧不慢的来,却又被拦在宫门外,定是奉旨入宫,但名帖尚未记入宫门值房。瞧你装扮待遇,不像是进宫当宫女的,又不像是入禁做贵人的。这不上不下唯有太卜署的巫女。加之近日大旱,陛下特招巫女合情合理。如此一来,便不得不提易家那位起死回生的女公子,你的事可是街头巷尾摊戏热门,只是令我惊讶的是……”
那人上下打量:“传闻你腰似缸,面似鼓,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若非刚才车里那位小娘子喊你,我也不敢下结论。”
易生暗觉传闻好笑,也不多理会,再瞧此人,眉宇间确实是个恺悌君子模样,衣衫虽破旧,却有淡淡甘松艾草熏香。
“那你在这里坐着作甚?”
那人无奈道:“我是闯宫门不成,被他们轰出来的。今日一早便在此候着,再闯一次。”
易生心生敬佩:“英雄,世间死法这么多,你为何选如此独特的一种?”
那人苦笑,站起身活动筋骨:“看那边那几个养马奴。”
易生也起身回头,三五匹高头大马从宫门出来,牵马的侏儒仅马腿高,出宫门也只虚晃下令牌,脚步都不停留,丢下句:“陛下要把这些马送到上林苑。”
戍守兵士并未看清出入合符,倒也无废话,闪身让路。
“我与这些养马奴俸禄一样,皆是一斗粟,二百四十钱,可他们身长三尺,我身长九尺,这饭量能一样?真是饱的饱死,饿的饿死。我上书自荐三千竹简,写的手都要断了,结果连宫门都进不去,还不如个养马奴。我这一身才华,满脑智慧竟无用武之地,当真可笑可悲。”
“所以,你就要闯宫门质问陛下?”
“娘子言重,质问可不敢,只有问。女子遇负心汉尚且要个明白话,那我去哭诉一下又有何不可?”
易生玩笑道:“既然你见不到,而他们见得到,何不让他们替你哭诉?”
那人稍愣神,便一闻千悟,仓促拱手道:“娘子一言,胜过我在此守候三天啊!时间紧迫,来不及感谢,若今日得偿所愿,他日定当拜谢!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来不及说完,便向着几个侏儒小跑过去。
说话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家车马,宫门内也走出几个小黄门和值守宫卫交谈。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冷眼扫过众人,忽的换上一张笑脸,细嗓道:“诸位娘子安。天儿太热,一会该烤人了,奴点个卯,就带娘子们去官署。”
易生闻言,回身吩咐小厮回府报平安,不必候在这,转眼却见方才那形似乞丐的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侏儒们一个个倒是大惊失色,有两个已经哭起来。
正当好奇,自己衣袖被扯了扯,易生回神,却见众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那领头谒者正举着笔和木牍望着自己。
“喊你呢!”许宁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