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史嘟嘟囔囔又说了许多他家长孙如何孝顺,父母在,不远游之类。
易仲良呵呵应付着,宋宴时倒是不留情面,直说道:“传言贤孙是重情义,不做负心人,与不思归一个小娘子生死与共,这才无法远游。看来传言不可信,人家明明是要孝顺父母才迟迟不出门谋事的!”
易仲良急忙去戳宋宴时,让他不要再说。
幸而老御史似乎年迈耳聩,并未听清宋宴时所言,对捧场的易仲良很是欣赏,开始大赞易家好家教云云。
宋宴时暗觉好笑,对易仲良附耳轻声道:“这耳朵好,知道自己挑喜爱的听……”
“你也忒刻薄了些。”
“我怕他做甚,大不了我辞官回家做财主去!我就是看不惯啥也不是还要逢人硬吹的!若不是他溺爱,他那长孙也不至于二十五一事无成。”
老御史说到易家女公子承天之佑,又临危不乱救下申府公子,瞥见姜珩冰玉雕刻般立在几步外,不急不躁,安神定力,忽想到什么,开始称赞二人郎才女貌,可成佳缘。
易仲良瞬间黑脸,方才还觉得宋宴时言语有些令人难堪,眼下恨不能脱下足衣塞到老御史嘴里。
宋宴时更气,毕竟他家傻儿子痴心在前,怎能容许他人插队。他一步迈到老御史面前,几乎脸贴脸,硬生生将老御史逼退一步。
“你,你你,你要干吗!”
“先把你那长孙媳妇从不思归赎出身,改了贱籍,再管别人家儿女亲吧!”
“你你你……”老御史爱面子,家丑被彻底拆穿,羞愤难当,气的当场就要撅过去,幸得身边人扶住,才没有跌倒地上。
宋宴时招呼几个小黄门,称老御史中暑热晕,让他们抓紧时间将其抬下去。
但老御史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姜珩无法假装听不见,只得走到易仲良跟前,与二位见礼。
易仲良不自觉挺了挺腰,嗯了声,算是答礼。宋宴时赶紧解释:“姜直使莫往心里去,老人家热糊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姜珩淡然一笑,认真答:“在下并无此心,短期内也无成家打算。说来惭愧,在下官秩只有三百,蓬门荜户,粗衣粝食,不愿连累女公子跟着我吃苦索居。”
姜家乃西京望族,他父亲又是廷尉姜宗禹,虽说姜家内部有些龃龉,但无论如何不至于“蓬门荜户,粗衣粝食”。
易仲良认为这是姜珩避之不及的借口,顿时一团气在胸中汇聚,挑眉便道:“什么跟着你,压根没想跟着你!”
宋宴时轻咳,易仲良略缓缓情绪,深呼吸后继续道:“我们全家,连带仆婢都无此心!我家老夫人拿易生如珠似宝,定要挑……”
他稍停,终是不忍,将姜珩的痛处“长幼有序”“其乐融融”“夫唱妇随”等字眼咽下:“挑数一数二的人家才好放心。”
宋宴时双目游走在二人面上,靠向姜珩轻声缓解尴尬:“我家财万贯,儿子任打任骂,亲一成我老两口立马搬去乡下,易老夫人都没松口……”
易仲良看了宋宴时一眼,感激他为挽回自己面子,做出的“牺牲”。
几人说话间天色透亮,前头颠门缓缓打开,百官鱼贯而入。
那些字眼易仲良虽未说出口,姜珩却能猜到,毕竟他听过无数遍直白的讽刺挖苦,基本上前半句出,他就仿佛能听到后半句。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以易仲良人品,若真与他家结亲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这种念头虚晃而过,谁家结亲的缘故竟是未来岳丈的人品啊……
姜珩微微欠身,敬请易仲良与宋宴时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