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裕小区的房子都在一百平米以内,有三室一厅,也有两室一厅,老旧的房子不管是卖掉还是出租价格都很低,好在附近有个小学,所以如果想要出手的话并不难。
秦悦看着这间不大的房子,心中的酸涩止不住冒出头。
这是外婆留给她的房子,按一般的继承方式,她妈才是第一继承人,虽然她妈二婚嫁了个家境殷实的男人,大约也看不上这套老房子,但外婆依然在逝世前特意留下遗嘱。
半封闭的阳台上摆了三个陶土盆,两个圆形大盆是外婆用来种葱蒜的,一个小盆种了小学同学送她的仙人球。
小时候,到了饭点外婆会笑眯眯地让她去阳台摘点葱蒜来做菜。
外婆是个勤劳的女人,那个年代的女人似乎大多是这样,朴实、任劳任怨地为子孙后代和家庭付出。
葱蒜被外婆精心养着,长势喜人,简陋的阳台上常年四季飘着一抹绿色。
相比之下,仙人球就更好养活,同样几年无人管理,养着葱蒜的盆里只剩下褐色的土,仙人球却顽强地活着,前几个月甚至还开出了粉色的小花,中间是黄色的花蕊,开了两圈,像是给自己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
秦悦走到厨房。
入口的门早已损坏被卸掉,进出通道彻底自由,但镶嵌着门的白墙上却残存着一道道短短的黑色痕迹,每一道增加的痕迹都代表着她又长高了。
短痕旁边还标注了小小的日期,时间停留在四年前她大二的时候。
贴着白色瓷砖的灶台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之下,不可避免地染上黄黑色油污,以前家里太穷,老锅、电饭煲、装盛调味品的塑料盒用得很旧很旧了外婆也舍不得换。
秦悦眸光低垂,手指从断裂后失去翻盖作用的塑料盒上拂过,外婆舍不得换的东西她也舍不得换。
她工作后家里新添置了很多现代家具。
木头做的沙发和椅子,被换成了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以前夏天不到最热的时候都不会开空调,现在她又在客厅里放了台大P立式空调,走到哪里都有冷气。
吃饭可以点外卖,家务可以用洗碗机洗衣机扫地机器人。
除了工作,每天呆在家里都很轻松。
为了挣钱过上好日子,她从滴酒不沾不爱理人,到每次饭局必喝上半斤八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条路走地很艰难。
然而生活的艰难尚且能咬牙克服,尊严却在过程中七零八落。
其他同学穿着新校服时,她只能穿旧衣裳,每次班集体研学活动,她没办法参加,在酒桌上,她是个随时可以被起哄使唤的小员工。
她拼劲每一分力气想要得到的东西,对其他人而言可能只是寻常。
如今,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唯一遗憾的是,终究没有赶在一切来得及之前让外婆看到。
外婆走的那天躺在病床上已经骨瘦如柴,话都说不清楚,但她最后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担忧的,连合上眼睛后眼角都流下了一行泪水。
每每回忆起过往种种,就像重新撕裂旧的伤口。
这几天不断经历可怕奇异的事情,她一直强压着恐惧惊骇,期望从看不见的泥沼中挣脱出来,此时却再也压抑不住,无助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