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被这个不知底细的管家问起了燕家讳莫如深的秘事。
“鬼都门乃天下第一邪派,已被剿灭近六十年,如今戴白之人都已不知鬼都门之事,只有宫中密档还记载着鬼都门遗事,我观虞管家岁在不惑,怎会知晓此事?”
燕八娘决定以退为进。
虞殊炘拭汗不迭,但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叹气道:“不错,自仁宗朝起,世人便已不敢再谈论鬼都门了,人都道鬼都门是魔教,教内五行神君皆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那若木神君却是我恩师的救命恩人,乱世之中她教会师傅自保,鬼都门覆灭后,师傅不信画前辈已香消玉殒,但穷其一生,遍寻画前辈不得,于是临终遗命我们师兄弟几人寻找画前辈的后人,那海纳百川阵便是画前辈所创,你们可以破阵,想来定然跟画前辈有些渊源,故而有此一问。”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燕八娘从虞殊炘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狡诈之色,似乎的确如木逸所说,他是个憨厚之人,但他又为何要派人暗中探听木逸与自己和李讷言的谈话呢?
思绪混乱的时候,燕八娘会选择跟随直觉,她相信虞殊炘此问并无歹心。
“虞管家猜测的不错,我与阿兄确有长辈曾与画……画婆婆熟识,我虽未曾见过画婆婆,但破阵所用之法的确是她老人家亲授与我家长辈,但画婆婆多年前已经过世,并未留下后人,我听长辈说,花婆婆她……她晚年过的颇为顺意,如此,想必尊师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了。”
李讷言眯眼看了看燕八娘,他可以肯定,燕八娘这番说辞大半是实情,但她与画知秋的关系,绝非如此简单!
虞殊炘则对燕八娘这番话深信不疑,感慨道:“难怪……也罢,师傅曾说过,画前辈乐善好施,想来被她老人家提携救助过的人必不止恩师一个,公子既不愿多说画前辈与尊长的关系,老朽也也不便多问,我已命人备下酒席,于公,聊表歉意,于私,大家都曾受过画前辈恩惠,今日相识一场,定是否画前辈在天之灵有意促成。”
此时已近日中,燕八娘和李讷言昨日就未曾进食,确实感到腹内空空,便也不推辞。
虞殊炘拭着汗转而对木逸说:“逸儿,你去准备香炉,你师父也曾受过画前辈恩惠,他习得一身使毒的本事,皆为画前辈所授,如今既知画前辈安享晚年,含笑而终,也当告知汝师才是!”
木逸答应一声去了,燕八娘听虞殊炘此话,也结了心中疑惑,原来这木逸的师傅,也是承袭了画知秋的毒术,难怪他所用之毒,自己都很了解。
燕八娘见李讷言从刚才就一直定定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跟画知秋的关系瞒不下去了,想着出了杨家找个机会跟李讷言说清楚。
正思虑间,虞殊炘忽然气喘起来,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簌簌落下,脸因气闷已经憋成了紫色,因为刚才几人所说之话不方便下人听,所以屋内并无仆从在侧。
燕八娘和李讷言慌忙上前扶住虞殊炘,将他让到椅子上坐了,八娘没有丝毫犹豫,封住虞殊炘的中庭和膻中两穴,然后把手搭在他的腕上,屏息把脉。
半炷香之后,虞殊炘不再气喘,但额上仍旧汗出不止,他虚弱的问:“公子也通毒术?”
八娘微一颔首:“虞管家的肚腹胀大,和多汗之症,可是因为中毒所致?”
虞殊炘点点头。
“若我没看错,虞管家所中之毒名为‘满月’,中毒者除会盗汗和肚腹胀大外,还会每夜入眠困难,月余便会毒发一次,每次毒发都会令人胸闷气短,每毒发一次,肚腹就会胀大一分,直至腹部臌胀到透明,便会。。。。破腹而亡。。。。”八娘越说声音越小。
虞殊炘闻言并未露出惊恐之色,只是感慨道:“看来画前辈与尊长情谊匪浅,你小小年纪,不仅精通阵术,竟连毒术也如此熟知,我那木逸侄儿的师傅,虽然也得画前辈亲传毒术,但与你相比,恐怕也相差甚远,我所中之毒,逸儿诊看多时,也无头绪,公子竟能一语中的,可叹可叹,原来这毒名叫‘满月’么,制毒之人,想必好清雅,这名字与我这肚腹,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哈哈哈!”
八娘见他如此自嘲,不觉红了脸,这制毒之人,正是她的祖父燕无恙,记录制毒解毒之法的笔记,被祖父收在书房密格中,此格所存之册,都是祖父晚年撰写而成。
八娘的父亲及前五位兄长,于文墨上,多有不通,祖父留下的书籍典册,只有自己和七哥愿意悉心钻研。
密格中的书,更是只有自己和七哥阅读过,祖父晚年闭门不出,所以密格笔记中所载之物,放眼天下,只有燕八娘和燕七郎熟知。
“恕晚辈僭越,这毒是何人所下?”
“无妨,给我下毒之人,乃是述律刺史。”
燕八娘闻言大骇,她可以肯定,下毒之人一定是七哥,因为祖父笔记中载明,制此毒所必需的一味引材,正是燕姓之人的指尖血,
但虞殊炘说下毒之人是述律千延,那么七哥一定跟他有牵连,制‘满月’之毒,唯有燕七郎自愿才能为之,所以,燕七郎已经入了述律账下?
燕八娘想过无数种跟七哥重逢的情景,但她唯独没想到,七哥如今竟为述律千延所用,如此一来,漫说是劝七哥回京,只怕要跟七哥好好说上几句话都难了。
李讷言见八娘沉思许久,忍不住询问:“如何?解毒很难么?”
“那倒不是,只是不知虞管家可否愿意让我一试?”燕八娘回过神来。
“公子但试无妨!需要什么药材,只管提就是。”虞殊炘微笑道。
“药材并无甚特别,只需当归、贝母、金银花、五倍子各五十克。”
药材如此稀松平常,那就是药引比较特殊了,虞殊炘知道精通毒术的人不愿外人知晓个中门道,便不追问,只说自己安排下人去准备,让两人少坐片刻,便出门去了。
屋内只剩下李讷言和燕八娘两人,李讷言想询问画知秋的事,但又怕隔墙有耳,便只低头沉思,忽然觉得发髻一松,
就见八娘拔下了他的发簪,拿在手中,李讷言还不及反应,就被八娘握住手臂,发簪尖贴着李讷言的小臂,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