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个善解人意的贤内助
一轮月好,正人间。
清光消雾霭,皓色遍高空。河渠两岸,一排排矮脖子桂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形态各异,盎然成趣,好些奇奇怪怪的模样,桑柔瞧了好半晌,也猜不出是个什么玩意。
一旁的晋世子却只专注瞧着美人,见桑柔面上神色变换,悟性极高的世子指着楼下的那些灯笼,一一为她辨认。
桑柔头一回听到鸮,也是稀罕,但听听就算了,男人真要带她去到深山野林寻那些奇奇怪怪的珍奇异兽,她可能会吃不消。
仲秋之日,有何乐之,无非赏花赏月游夜市,松江这边的桂花瞧着好像比江南那边更密,一团团地簇拢,颜色也更深,据闻经过前朝老花匠改良过,当真是金桂飘香,十里可闻。
桑柔倚在窗边。楼下正对着一个大场子,伶人们搭好了台子,扯上大幕,正在上演一出分外逗趣的皮影戏,台前热热闹闹地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时而捧腹,时而拍掌,一派和乐的景象。晋家军的进驻,掌权者的更替,似乎并没有给这里的老百姓造成任何困扰,真有变化,也是积极的,喜闻乐见的。
毕竟,在此之前,谢渊派来的官吏巧立名目,强行征收护城税,还有拥军税种种,杖打了不少拿不出钱的贫苦民众,已经惹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晋家军此时到来,便如神兵天降,赶走了奴役百姓的恶吏,减轻了民众身上的负担,日子好了,不必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谁又不爱呢。
城里的官谁当都一样,老百姓所求的,无非就是有地可种,有饭可食,有布可织,有家可成,有业可立。
晋家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就拥戴晋家。
很简单的道理,却有许多自诩智慧的人也悟不透,亦或懂这个理,但不想认。
毕竟,横征暴敛,才是积累财富最快捷的办法,能走捷径,又何必绕远路,史上又有多少掌权者,真正体恤百姓,懂得底层人物生存的不易和艰辛。
谢霁曾经也不懂,可落难乡野后,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最惨的时候,为了躲避谢渊爪牙的追捕,她连牛棚都睡过,心境早已大不同,如今再看这城这人这景,感悟也不一样了。
或许只有晋擎这般胸怀四方,又能兼济天下的人物,才有资格握住滔天权势,解救黎民苍生。
她那两个只会残害手足,窝里斗的庶兄,给晋擎提靴都不配。
可眼见着就能拿下鹤亭,将谢家逆子擒住,晋擎又为何突然鸣鸡收兵,停在松江不动了,还有心情陪着娇妻四处游玩,不慌不忙地叫人看了着急。
是以,谢霁分外不甘,除了桑柔,身边说得上的话,也唯有谌武,见人要走,学那些不知羞的汉子寻乐子去,谢霁暗骂浪荡子,却又急忙追上,把人叫住,拉到一边树下,问世子,或者该说晋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谢渊那等鼠辈一投诚就不管了,这么僵持着,等来年春暖花开,然后一家亲么。
谢霁话里嘲讽的意味太浓,谌武不由皱眉,将人看了看:“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成天男子打扮,混在男人堆里,像个什么样子,女子到你这个年岁,就该寻个靠谱的人家嫁了,从此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见谌武顾左右而言其他,说的又是贬低女子的话,谢霁更没好脸色:“你将来有女儿,你就这么对自己女儿说去,我又不是你女儿,你管不住。”
能管她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不能想,一想,谢霁眼眶微湿,稍仰面,强忍着不让眼角蓄积的泪意落下。
谢霁这微红眼圈的模样,又有些楚楚可怜,谌武瞧着不忍心,改口道:“好好好,你想怎样都成,嫁不嫁人随你,我只是说说而已,听不听的,也随你,再说了,我要有女儿,还不是得嫁人,留她在家中,留成了老姑娘,没得临到头,她还得怨我这个当父亲的害她。”
翻年就是双十年华的谢霁自诩不老,可架不住世俗的眼光,她如今可不就是世人眼里嫁不出去,教父母担忧发愁的老姑娘,可她已无父母可依了。
当了二十年的男人,早已习惯了像个男人过日子,再教她变回女人,嫁人生子,她又如何做得到。
“哎哎哎,祖宗啊,我都赔礼道歉了,你怎地还越哭越厉害了,快别了,求您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谌武走也不是,留这里,看着人姑娘掉金豆子,更难受。
桑柔站在高处,瞧着不远处树下的两人,谢霁的正脸对着自己,桑柔定睛瞧去,可不就以为谌武在欺负人。
可她又觉得谌武不像是那样的人。
再说了,谢霁一身男儿打扮,远看就是两个男子立一块,矮小点的男子拿袖子抹眼睛,高个子低着身哄,怎么看怎么怪异。
“再吃一个。”晋擎可不管外头如何,他眼里只看得到桑柔一人,拿小锤敲了整整一碗的核桃出来,一个个地投喂给食量小且不专心的女子。
桑柔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的核桃,内心已然有些抗拒:“你这句话,不说百遍,也有五十遍了。”
晋擎非常严谨地纠正:“不对,是二十七遍。”
桑柔:“”
不管多少遍,她已经吃撑,不想再碰。
桑柔把男人的手一拨,将他喂到她嘴边的核桃肉推回到给男人,充满诚意道:“你不要只顾我,自己也吃点,敲了这么久,手也该酸了。”
晋擎张嘴,咬了一半核桃肉,细嚼慢咽,又把另一半塞回到桑柔嘴里:“这是好东西,你该多吃些。”
《名医别录》有记载云此果出自羌湖,乃先人出使西域,始得终还,移植秦中,渐及东土
《食疗本草》有记载,核桃仁可以开胃,通润血脉,使骨肉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