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世子洁身自好
长月如钩,星河入梦。
结了银霜的青石板上,皎月落下清辉,冷盈盈一片。
晋擎一身玄衣,漫步而下,厚重的大门从里头开了,一名胡服兵士出现在了门口,却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晋擎一拜。
而他周边,倒了不少人。
“世子这边请。”
晋擎颇为有礼地微微颔首,道一句:“有劳。”
对于足够忠心又有真本事的部下,他是放得下身段的。
长长的一条道,昏暗幽闭,张信举着火把照亮晋擎前行的路,直至来到一座门前,停下了脚步。
张信在门上一阵摸索,发现了其中玄机,几下鼓捣,哐的一声,门缓缓开启。
晋擎双手负在背后,抬脚迈了进去。
屋里的人一身萧瑟,瘦骨嶙峋,正值壮年,一头长发已然花白,听到开门声和走近的脚步声,男人也没多大的反应,木着一张脸,掀了下眼皮,待看清来人后,双目骤然一缩,放出些许光亮。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男人眼中的光亮便淬灭,再不可寻。
男人越过晋擎,看到张信手里提着的一壶酒,对于他的到来,还有什么不懂。
“早就有人同朕讲过,晋家势大,狼子野心,不甘为臣,迟早要有不臣之举,只可惜,朕没有听进去,也可惜,这一日终究来得太晚。”
晋擎毫不理会天子话里的讥诮,薄唇翕合:“若为明君,晋氏自然效忠,绝无二心,然,是非不辨,赏罚不明,忠奸颠倒,屠诛无辜,致使山河破碎,故土沦落,与卖国无异,你之罪行,将为后世唾弃不绝。”
一字一句,直往天子心口上戳。
“为公,你有负天下,愧对臣民,于私,护不住妻儿,懦弱无能——”
“够了,晋子霈,这天下就你能耐,就你有经世之才,可我倒要看看,凭你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力挽狂澜。”
晋擎伸了手,张信立即将酒壶递上,晋擎走上前,将酒壶放到男人坐着的木板床上。
“靖王和邓家不会想你活着回去,其余各家亦无效忠之心,而我晋家,必会护住太子周全。”
天子凄苦一笑:“我要如何信你。”
张信听着这话,不由怒起:“我家主子为了给皇后和太子出气,不惜饮下毒酒,也要让那摩诃暴亡,天底下,还能有谁孤身入虎穴,冒着随时丧命的风险,只为将皇后和太子救出宫。”
确实再无人了。
不然,三年了,真有心,早就该来了。
天子愈发心灰意冷,只觉这一生极致的显贵,到最后却也惨淡至极。
“人心最善变,你今日能护太子周全,可往后,日子还长,我又如何信你。”
晋擎笑笑:“在我有生之年,必舍身以护太子周全,你信不信,我也是这句话。”
到了这个地步,天子已经没有任何谈条件的资本了。
天子虽然挫败,但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尚幼,除了晋家,他已经再无别的托孤人选。
毕竟,皇后出自晋家,晋擎远赴而来,涉险相救,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思及此,天子只觉天下之大,山河远阔,却再无他容身之处。
许是大限将至,天子好似顿悟了般,忽而晒然一笑,抬眸看向晋擎:“说吧,要我做什么。”
晋擎扬手,张信当即从怀里掏出两封密诏,两手捧着,送到了天子面前。
天子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打开其中一封密诏,是传位给太子的遗诏。
“你想得是周全,但光我署名无用,需得有传国玉玺加盖才有效,而玉玺,早在蛮人攻入京时已经下落不明。”
话音刚落,碧油油的玉玺赫然出现在了天子眼前,天子顿时失语,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望着晋擎的神色更为复杂。
晋擎也不催他,淡声道:“另外一封,也盖个章吧。”
天子心情沉重地打开另外一封密诏,看了几眼,更为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