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若是对自己没信心
江东覃州,偌大的宅院内,原本张灯结彩,喜字高挂的热闹场面已经不复存在,周氏带着管事,送走了一批批宾客,将礼金也悉数退回,只留了族中的几位长辈,包括谢叔公在内,商议善后事宜。
可这一商议,却始终悬而未决,一晃又过去了小半月,谢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被水匪劫走的消息仍是甚嚣尘上,难以杜绝。
谢家的脸面,就此丢得一干二净。
谢叔公一想到那个尤为灵秀的少女,仍觉可惜,原不是她的错,怎奈造化弄人,可即便后面寻到人了,再迎进谢家,是绝无可能的。
唯一不想放弃的只有谢霁,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桩亲事,欢天喜地,却不料才几日的工夫,人就没了,然后恶意的造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声势浩大,似乎非要将失踪的桑九娘子钉在耻辱柱上,翻身不能。
“母亲您有没有想过,水匪为何敢劫官船,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们谢家在那几天迎亲,为何就是这般凑合,一群乌合之众,把官船打得狼狈不堪,桑九下落不明,她未必就是被——”
“好啦,”周氏绷着脸打断,“不管桑九是不是被水匪劫走,她如今又在何处,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也休要再提,桑家送来的嫁妆先搁着不要动,待你三哥养好了伤,你跟着他再去一趟金陵,把该还的都还了,该退的也退了,索性隔得远,人还未到江东,没迎进门,也就做不得数。”
周氏又如何不明白这其中蹊跷,必有内鬼作祟,可一时半会也查不到有力的线索,只能先缓缓,把燃眉之急解决了再说。
见谢霁仍是忿忿不平,周氏面色更沉:“桑家娘子再好,你再中意她,她与我们谢家犯冲,就是不合适,你今后不要再惦记,把亲退了后,也不要再同那边有任何往来,你看看你的三哥,为了你这桩亲事,来回奔波,还遭了不少罪,你不关心自己的兄长,反而只惦记一个下落不明的外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不是外人,她也是我的亲人。”谢霁不甘地回。
周氏冷声呵斥:“再让我听到你这些不着调的话试试,你今后也别出门了。”
谢霁从小就在周氏的管束下养大,就算不满,也不会有多忤逆周氏,周氏发了火,谢霁抿嘴,再说不得什么,可人也不愿意继续待这,拂了衣袖,负气而去。
周氏摁着隐隐胀痛的额角,扭头对谢叔公道:“往后还是有劳叔公了,帮我多管管这孩子,我还是不忍心,太依着他了,不然哪有这样的乌糟事儿。”
谢叔公亦是一脸沉重:“孩子们也没错,只能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了。”
几乎没有停歇,谢霁转而去到谢洵院中,谢洵后背烧伤严重,光是高烧就已经好几回了,汤药都是刘启一点点硬灌进人嘴里的。
见谢霁牛犊似的冲进来,刘启下意识把搭在男人大腿处的被子往上一拉,轻轻掩住男人缠满了纱布的后背。
瞧见兄长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没个好时候,谢霁红了眼圈,只觉内心苦闷无比。
刘启瞧了谢霁一眼,实在没法子把这人当女子看待,更有点恼这人的任性妄为,害得他家主子疲于奔波,受此大罪。
谢霁看向刘启,试图跟他搭话。
刘启却没什么同谢霁再讲的:“该说的,小的已经说清楚了,那夜的情况,着实复杂,不管桑九娘子现下身在何处,这桩婚事,必然是不可能了的。”
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刘启其实也能察觉到,谢洵对这桩婚事其实并不太满意,可他向来惯着谢霁,而主母也发话了,他再去反驳,反而吃力不讨好。
“四公子,您如今该做的,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明人不说暗话,水匪截船为何截得如此顺利,其中是否有内鬼,你我心知肚明,三公子这伤不能白受,为了三公子,四公子也要振作。”
谢洵受了伤,谢霁能倚靠的只能是自己,渡过去了,才有资格成为谢家家主,若没那个能力,烂泥扶不上墙,那么三公子还不如自己上位。
出身低,生母有污又如何,前朝英帝的生母还是洗脚婢呢,刘启是觉得自家公子完全配得上家主位子。
又过了数日,坊间又传出一条更劲爆的轶事,却说桑家九娘子不是被水匪劫走,而是晋世子趁火打劫,从中截胡,明目张胆地把新娘子抢了。
传闻传到了谢家,周氏更是惊愕万分,不敢相信。
“晋擎,这小儿怎么敢,我们谢家是怎么得罪他了。”
谢叔公曾在桑家见过晋擎,当时替桑家保媒的也是这位世子,除了沉默一点,也没别的异常,为何这人说变就变,自己一个保媒的竟然反水了。
“还好是晋擎。”周氏转念一想,总比传出去是水匪抢了新娘要强多了。
谢霁一反常态,静坐不语。
周氏:“晋家抢我谢家媳妇,这理怎么也说不过去,人是不能要回了的,但他们晋家必须给我们谢家一个说法。”
谢叔公:“晋家势大,晋家父子又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我们就算去找他们理论,恐怕也讨要不到公道。”
“我们讨不到,就让有资格的人去讨。”周氏咬了咬牙,朝谢叔公拜了拜,“有劳您再奔波一趟,求见靖王,请靖王为我们谢家做主。”
谢霁倏地抬眼看向周氏:“母亲,这就不必了吧,我们两家的事儿,自己解决,何必惊动靖王。”
周氏不禁遗憾女儿到底是女儿,不如儿子,心太软了。
“你也不想想,他晋擎今日能在江上抢走我们谢家的新娘,我们若是软骨头似的忍了,下回,保不齐晋家军就要踏上我们江东地界,到时再请靖王,远水可就解不了近渴了。”
闻言,谢霁黯然低眸,再也说不得什么。
桑家那边,经历了近一个月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直到晋擎的一封亲笔信捎了过来,董氏整个人才又活了回来,捂着信,止不住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