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她溺死在这江水里。
这回送嫁,桑有为厚着脸皮赖上兄长,出动了金陵好几艘的官船,只为给女儿挣足面子。
“呜—”
激动人心的号角声响起,将岸上看热闹的人群注意力转向码头,一艘艘豪华气派的虎头大船蓄势待发,身着戎装的武将带领官兵立在船头,鸣金开道。
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上了船,喜帕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随着上船的动作微微波动,青芷紧跟在侧,时刻留意着,唯恐帕子掉落下来。
岸上的董氏已经不知道哭过几回了,脚下服软,她揪着桑有为的衣袖才能勉强站稳,声音也是嘶哑得不行:“我们就不能送女儿一程?到了那里,我们不下船,只看着谢家人接到女儿,我们再回来,这也不可以吗?”
桑有为是既不舍又为难:“我们已经送过了,出了金陵,就不吉利了,谢家那边也不好想。”
董氏的夫家,也算是婆家,出嫁也不过是从这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没那么深的感触,如今自己嫁女,嫁得又远,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心里头将这没得人性的婚俗反复唾骂了一遍又一遍。
桑有为握着董氏的双肩,扯起袖子给她抹泪,宽慰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再哭下去,就不合适了,别家远嫁的姑娘也不是没有,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大房三姑娘出嫁那日,大哥连桑家大门都没出,他能默许我们出来送女,已经是体谅我们了。”
有一说一,桑有安借了官船给桑柔送嫁,让侄女的婚事更有排面,这份情,桑有为得领。
董氏却不认这个情:“他自己寡情寡义,除了自己,还有儿子,他又对谁真心过,女儿嫁得风光,他身为大伯,面上也有光,再说,魏家那事儿,他还指着谢家帮忙摆平呢。”
桑有为又何尝不明白,但这世间的事儿,互利互惠,相辅相成,才能长久,若非桑有安有这个身份地位,女儿也未必嫁得进谢家。
“若真的按风俗来,三朝回门,女儿需回娘家,她回得来吗?等她回来,早已不是三日后,更不吉利了。”
董氏本就有点掐尖,如今又在气性上,越说越起劲,桑有为争不过,只能顺着她的毛捋:“对对对,夫人说得都对,就不该嫁那么远,可是怎么办,现在把人叫回来,那这辈子也别想再嫁了。”
“我要你叫了吗?我发发牢骚还不成。”桑有为要敢这么做,董氏能当场同他和离。
“是是是,咱回去,关起门,任你发。”桑有为这么些年已经被董氏磨得没有脾气了。
“老爷,夫人,你们有没有看到小少爷,奴才找遍了各处,就是没瞧见。”桑宥的贴身小厮气喘吁吁跑来。
桑有为正好借此转移董氏注意力:“你看,家里还有个儿子要你费心,先收收情绪,收拾儿子去。”
话落,桑有为自己也反应过来,猛地扭头,一把揪住小厮衣领,粗声道:“学堂呢?找过了没?”
小厮气喘得更厉害了,憋红了脸,拼命摇头:“先生说,小少爷已经好几日未去学堂了。”
桑宥能去的地方无非那几个,要是都不在,难不成——
桑有为脸色变白,抬手往脑门上扇:“怪我,这些天光顾着女儿亲事,没管过这小子,他还真就皮痒了,敢跟老子乱跑。”
说罢,桑有为一个利眼瞪向小厮:“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啊,就是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轰走了小厮,桑有为仍是怒意难消,转过了头,看向一旁的董氏,见她好像不是很急的样子,不免心生诧异。
“夫人你有点不太对劲。”
“女儿出嫁,我能对劲吗?”董氏拿帕子擦掉眼角那点湿意。
桑有为盯着她,越看越有问题,脑海里一个灵光,男人颤着声道:“夫人,你该不会,该不会——”
董氏倒是镇定多了:“慌什么,婚俗里,不让父母送嫁,可没说不让兄弟姐妹,正好,也让孩子出去见见世面。”
桑有为少有地斥董氏:“胡闹,他才多大。”
“虚岁十三了,晋世子这个年纪,已经上战场杀敌了,你不是自诩严父?这么好的历练机会,为何要错过。”董氏收养桑宥,本就为了将来让他回护姐姐,如今姐姐远嫁,他自己也愿意去送,何乐而不为。
船队已经离港,声势浩大地往东边驶去,桑有为想追也无力了,只能望着远方雾茫茫的江面,尽可能往好的方向想。
但愿,两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抵达。
进了船舱,任由婆子怎么劝,桑柔就是不听,自己把盖头掀了下来,搁到一边床上,肚子开始叫唤,她饿了。
婆子拿桑柔没办法,只能出去给她张罗吃食了。
青芷早有准备,带了不少易存放的点心给桑柔享用,水囊也灌得满满的,给桑柔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