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举荷语速不急不慢,面对疑问也很有耐心地解答,还带了许多文件来供陈见采学习。
有时像哄小孩似的,比学堂的夫子教得还仔细。
“再背完这些,就差不多了。”学生听得认真,林举荷很欣慰,打算布置完作业就下课。
学生看到作业非常激动,她习惯了。
学生激动到抓住她的手,开始语无伦次,这很正常。
林举荷摇了摇手臂,没甩掉,搬出师长的威严警告她不要逃避功课。
陈见采化身迷妹:“你是西城何生?我很喜欢你写的那个狐妖夜访的故事,我我我居然没想过你是女子,是了是了,你怎么不会是女子呢?”
家里还收着有西城何生亲笔签名的抄本,对她的字迹再熟悉不过,看一眼文件就马上对上了。
林举荷没想到这都能碰到以前的读者,更没想到她眼睛这么利。
原来八股状元也读闲书。
“你不也是女子么,不过我以后也不用这个笔名了,欢迎来读敲锣笑姑的新作品哈。别摇了手散架了。”
陈见采依依不舍地放开,不好意思地捡起被甩到地上的扇子,双手奉还,故作矜持地施礼,道:“近来市面未见足下新作,原是另有部署,笔耕不辍令某拜服。”
见如此有名气的作家亦是装作男子行走,不免有同病相怜之感,但又很快得知她要办一个签售会,宣告女子身份。
如此莽撞,不免让人担心,但林举荷显然已经想好后果,态度非常坚决。
陈见采动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男子装束,她是没有勇气告知天下她是女子的。
“我是一等一怯懦之人,远比不上足下的胆魄。”她将头埋在双臂中,无地自容。
林举荷感到奇怪:“你皇榜高中,有什么好惭愧的。”
陈见采:“我身为女子,为求温饱穿着男人的衣服,在外行走十数年,每每对镜,都倍感羞愧。”
童年时候在大山里,有衣蔽体已是幸事;后来辗转流连,她这辈子竟是一件女子衫裙都没穿过。
原来对方是在意那身打扮。
林举荷不解:“一件直裰而已,分什么女男,外人眼瞎,活该受骗。”
她想到从前被傅宝信强制打扮的日子。
“难道穿金戴银,敷粉描眉,装得花红柳绿只求一时安稳,就不会羞愧么。”
每每想起,都深感这是黑历史,恨不得甩掉这些晦气的记忆。
闻言,陈见采又作一揖,举杯相敬。
杯中是烈酒,辣得她满脸通红,两鬓直冒汗,两手像狒狒一样扇自己。
林举荷看着好笑,拿牛乳给她解酒:“之前听说你在官场从不应酬,今儿我才信了。”
她根本不会喝酒,真好奇混迹多年都是怎么躲开酒局的。
陈见采眼尾扫过对方微微变形的中指,接过牛乳来饮。
那是一双文人的手,和她一样。
陈见采肯定,林举荷的“听说”,就是听三公主所说。
她们都受到了三公主的招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