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狭小又昏黑的工具间内,恺因可以看到青年后颈被自己捏出来的印子,可以看到那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黑色发丝,可以看到对方轻微颤抖的身体;不止如此,他还可以听到青年急促紧张的呼吸声,以及压抑在喉咙里因为疼痛而生出的呜咽。
无声的隐秘之下,某些心思正悄然发生着改变。
从恺因自深海下捡回那枚有着贝壳纹路的虫卵,到养着乖巧听话的小幼崽,再到看着对方从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步步成长为漂亮又出色的青年。
可以说这些年里,恺因对于顾栖的宠溺和爱护早已经刻入了骨子里。他以为顾栖一直都会是乖巧的小甜崽,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收到“小少爷失联”的消息。
那一瞬间,要不是恺因理智尚存,汹涌在体内的精神力早就不知道跳出来要搞多大的破坏了。
——在找不到顾栖消息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对于恺因来说就是煎熬,即使他知道被养得很好的小家伙很坚强、也很勇敢,但他依旧恐惧着,他甚至会以最可怕的臆想猜测着结果……
好在他比危险更前一秒找到了某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在感知到顾栖的方向、一路追过来看到对方的身影,并以自己的精神力收拢了虫母四溢的精神力后,恺因才短暂地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在慢慢回落到原地。但他依旧生气且后怕,无需多想,他就已经决定要给不听话的孩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这是恺因第一次对他的甜崽动手。当然,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被问住的顾栖咬住了下唇,最初的疼痛变成了麻木,本来心里因为监护人不问缘由就动手的气恼瞬间消失,被心虚和无措取而代之。
“我……”
“说!”这是恺因面对顾栖时第一次这么严厉。
对于从小就被监护人捧在掌心里小心爱护的顾栖来说,来自旁人的一万句谩骂都比不过来自监护人的一句斥责。
于是很多年没有哭过的顾栖立马转着眼泪花花,豆大的泪珠在青年满是委屈和苦涩的心情下越流越多,直接打湿了桌面。
这点儿动静自然也瞒不过恺因。
红发alpha原先的怒气戛然而止,不论有多么生气,可只要对方是顾栖,恺因就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啧,多大的人了,还哭?你当自己还是小幼崽?”
放松了钳制在青年后颈的手,恺因的语气还带着生硬感,但早就克制不住的精神力却已经缠绕在青年的周身,又是蹭蹭额头、又是擦擦眼泪,恨不得直接把恺因本人撅过去然后将顾栖抱在怀里。
恺因早就习惯了自己精神力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他短暂地在心底质疑了一下为何自己的精神力只亲昵于顾栖,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吗?
他无瑕多思,疑问很快被抛到脑后。
恺因一如青年还是幼崽时的状态,抬手将趴在小桌子上的人提到了自己的怀里,就像是抱娃娃似的。顾栖几乎全然坐在了监护人的手臂上,双脚一高一低悬在半空,虽然心里还委屈着,但手臂已经熟练地缠在了恺因的颈侧、肩膀。
恺因低头看了一眼青年的靴子。
“你打我屁股……”顾栖小声。
大概是哭过一场,自己最信任、依赖的监护人也到场了,原本充斥在顾栖心底的紧张和意外落入这般境地的焦灼全部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放心。
顾栖到底是第一次参加实战任务,在过往顺风顺水之下,这一次的“意外”才令他认识到自己的很多问题。他也会害怕、紧张、恐惧,可当看到监护人后,顾栖却忽然没有那些消极的心情了——他知道监护人很厉害,不论是在多危险的情况下,只要有监护人在,他就可以做到什么都不怕。
像是迷失的幼鸟找到了归途,黑暗中的花苞看到了太阳。
“不打你,你能长记性?”恺因单臂抱着顾栖,在黑暗中将原先缠在青年周身的精神力放出去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同时嘴上也不忘教育某个“阳奉阴违”的小坏蛋,“在家里倒是答应得乖乖巧巧,等我出门了转头就走,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可是原本我们任务马上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因为那点儿小意外,现在我应该已经回到蔷薇庄园里躺着睡觉了。”
“如果成功了,是不是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我们七七偷偷干了点儿什么?”
顾栖一窒,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但是我已经长大了。daddy,莱特蒂斯内出任务的事情并不少见,我不想一辈子都当温室里的小花朵。”
怀里小心抱着他的“小花朵”的恺因无声轻叹,他直接将顾栖的脑袋按低在自己的肩头,用半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把人包了进去,便大摇大摆地从工具间走出来。
一边走,他一边压低了声回应着怀中青年的话语,“七七,那些事情很危险,我已经有足够多的财富和权力,已经不需要你再为那些而拼命了……”
“可是我很贪心,我想要的不止是那些。”顾栖也顺着恺因的力道趴在对方的肩头,声音因为被西装覆盖而微微发闷,“我就是想做些什么,想变得和daddy一样厉害……我确实没有alpha那么强壮,可我从进入莱特蒂斯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确定了目标,我都坚持了这么久了,不想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