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任如此反应,让贺知风脸上瞬时浮现出一层阴霾。
对方有可能接受唐千骐的意见吗?
答案十有八九是否定的。
果然,不等她说出唐千骐的解决方案,谢主任就道:“你是他的助手吧,麻烦你尽可能地把现场情况拍下来,用电脑传输给我们。我们的专家会根据他的进度,告诉你要如何把帛书保存起来。如果唐博士真的不能修复它了,我们会马上派人到港岛,把帛书送回国内。”
贺知风不由得皱起眉头,“唐老师已经揭开其中一叠帛书,每一张帛片都浸泡在了溶液中,亟待处理。如果你们这时候移动它们,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谢主任一愣,严肃道:“我们的专家自然会先做出评估,再确定操作方案。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回事,这是在质疑我们的专业能力吗?”
贺知风无奈地吸了口气,解释说:“并非如此,只是我看过唐老师溶液的配比方案,那些帛片只能在里面浸泡三个小时,就必须实施下一步的处理。否则,帛片有可能出现溶解!”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唐博士用的是什么配方,你把成分一样样地告诉我!”谢主任极为急迫地说道。
贺知风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不行,这是唐老师的独家配方,未经允许我不能说。但他已经把修复方案交给我了,我可以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你?这不可能!你是哪个单位
的?”谢主任心中大喊荒唐。
贺知风如实以告,以免将来真实身份暴露后被人诟病,“我是周县红星瓷器厂的总经理,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古文鉴定与修复技艺。这次来港岛,有幸得到唐老师的指导,学习丝绸揭片技术,完成度很高。”
“胡闹!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瓷器厂管理者,根本不是修复专业出身的,怎么能修复这样珍贵的文物!唐博士真是乱来,他这是以权谋私!”
谢主任仿佛早就对唐千骐存在意见,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贺知风心中哑然,挑起眉梢反问:“你觉得我没资格修复帛书我能理解,但您说唐老师以权谋私,恕我不能认同!”
“谢主任,我刚才没有跟您开玩笑。已经揭开的那几张帛片,必须要在三小时后进行下一步的处理,否则会有严重的后果。您要我拍照可以,传给你们也没有问题,但您不能因为个人偏见就否定唐老师的判断!他这几个月一直潜心研究这块帛书,还亲自饲养桑蚕提取最接近帛书原材料的蚕丝。足见他对帛书的了解绝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强,你们应该相信他!”
谢主任被她噎了一下,涨红了脸,“唐千骐现在中风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阳奉阴违?!”
贺知风在心里嗤笑,说道:“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敢说,这块帛书破损的比你们的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它
根本禁不起远距离移动。您把邮箱地址告诉我,我这就发照片给你们看。”
说完,她利索地挂断了电话,拿起相机不断给帛片拍照。
几分钟内,贺知风就把托盘里的每一张帛片全部都拍了下来。相机后面接着一根电线,可以连接电脑。时应染作为此刻她的助手,迅速把图片文件转移到电脑里,显示在屏幕上。
“清楚吗?”贺知风头也不回地问。
时应染道:“清楚!这台相机应该是唐老师特意找厂家定制的,它的像素要比市面上所有相机都要高。”
贺知风又对着剩下的那叠豆腐块似的帛书拍了几张,转身走到电脑面前,低头一看,勉强满意。与后世的高清相比,这个相机显然还差着不少距离。
“全部打包压缩,给他们发过去。”
时应染立即照做。
半小时后,谢主任那边发来一封回信:根据照片上帛书的现状,专家组决定通过电话远程指导你完成接下来的处理工作。请你五分钟后做好接听电话的准备,并打开扬声器。
贺知风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不是她不相信专家,只是谢主任给她的印象不太好。准备指导自己的专家又无法近距离观察帛片的情况,如何能做出正确指导呢?
贺知风很想直接拒绝,但时应染对她轻轻摇头,说道:“答应他们,具体操作他们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是啊,隔着电话,他们还能监视自己的每个动作
不成?
“好,就这么办。”
而为了事后复盘的需要,贺知风又从二楼书房找出了一架摄像机,架在了工作台前方。
时应染深吸了几口气,低声对她道:“别紧张,只要按照唐老师写下的步骤来做,肯定不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