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风昨晚的确没有睡好,一直在思考厂里的财务问题,现在既不算睡着了不算清醒,半梦半醒间,脑子里浮现出许多事情。
加上她突然恢复了高中时离家出走的那段记忆,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小李开车的确稳当,看着虎头奔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没过一会儿,她就打起了瞌睡。
或许是因为时应染温暖的气息充满了安全感,或许是因为路况优良,贺知风格没察觉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就倒在时应染的肩头,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完全变了。
贺之风意识模糊地揉了揉眼,睁开眼睛,发觉四周光线昏暗。她颤抖着睫毛,看向挡风玻璃外面,发现此时的虎头奔已经到达了一座停车场,而前座的小李已然不见踪影。
“这是到哪了?”
“你醒了?”
她和时应染异口同声地问道。
贺知风立刻直起身子,微微侧过头去。
但刚才耳边低沉而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并没有立即离去,甚至比平时听着更加的温柔缱绻。
贺知风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每天清晨准时叫她起床的不是闹钟,而是这道声音,她一定会非常乐意起床。
但事实上,她和时应染每天一早都会见面,往往她没有被闹钟叫醒,就会闻到早餐的香味。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刚想问时应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就见时应染也正
在活动肩膀和手臂,与此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贺知风立刻清醒过来,带着一丝抱怨似的喃喃道:“你怎么也不知道换个姿势……”
“啊?”时应染对她歪了歪头,咂摸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摆手道:“我又不累,没必要换姿势啊。你别想太多,就是胳膊有点麻嘛,这又没什么。”
“我原本只是想打个盹,没想到睡了这么长时间。”贺知风低垂眼帘,“已经到周县了吗?天都黑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叫醒我……”
时应染调整了一下坐姿,整理了一下衣服,嘴角微扬:“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哪舍得叫醒你啊。再说了,我们到这个休息站也没多久,也就差不多个把小时。”
个把小时……这时间还不久?
贺知风顿时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但又觉得正儿八经地道谢有点矫情,因而一时别扭起来,低声道:“对不起啊,我只顾着自己睡觉……”
“我说,你可别——”
贺知风急忙打断了她的话,皱起眉头又舔了舔嘴唇,仿佛在纠结说辞,好半天才抬起头对她道:“道什么歉啊,你就不能换个词说吗?比如……”
但话到一半,他把后面几个字吞了回去。
贺知风还处于刚睡醒时的懵懂状态,“什么?”
时应染挠了挠头,突然耳垂涨红,叹气道:“总之我不喜欢你总是跟我说对不起、谢谢你,好像我们多生疏似的。这样太很见外了,咱们之间完
全不用这样的,你说是不是?”
贺知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在与人交往方面,因为曾经有过极其糟糕的经历,她一直非常不自信,也很难坦诚相待。
因为人和人交往没有办法像金钱那样,直接用计算器就可以算的清清楚楚。人情往来比金钱利益更不好计算,如果不可以等价交换,贺知风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前世就失败过许多次,所以至今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
自从在医院重逢之后,时应染几乎是无偿地给予她帮助,起初她还能通过李倩或者回礼来偿还,但现在呢?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赫然发现,自己欠时应染的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给予回报。
于是她想,至少不要给他添麻烦,可时应染的反应告诉她,这么做似乎也不对。
贺知风顿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时,时应染已经察觉到了贺知风的沉默,看到她埋头不语,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激进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酝酿了一下情绪,缓声说道:“知风,我知道你只是习惯了跟人客气,但你真的不觉得这样做太客气了吗?你困了想要睡觉,就靠着我的肩膀睡了一觉,却因为我肩膀发麻而过意不去。可这只是很小一件事情,如果是外人,当然比较失礼,但我是外人吗?”
贺知风微微挑起眉毛,本能地感觉这席话
有哪儿不对,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