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不管,这可是我宝贝女儿的事,怎么能轻信一个第一次见到的连你们两人都分不清的死胖子丑八怪!”
“我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说的未免太狠了吧……”
“这是跟你没关系,你先别插嘴!”无视我微弱的抗议声,大叔几乎是在咆哮,看这架势,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大叔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然而由于经年累月对于家中整天不务正业云山雾罩的父亲的不信任,姐妹二人久而久之都不再信任大叔,所以有很多事情都是不通知甚至是瞒着大叔更为方便的行事——这次的情况也是如此,可惜看似万无一失的计划却百密一疏,没想到大叔上班中途会到饭店来转悠。也从某种方面看出大叔平时是有多不靠谱……
如此,父女三人僵持在了当场。相较于慷慨激昂的父亲,小帆反而十分冷静,甚至还将许久不见踪影的服务员叫过来重新倒了一壶热茶,仔细地啜饮着。
大叔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然而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不行,我绝对不同意!除非我不在场,不然谁也别想……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好像打猎归来的原始人一样手舞足蹈的大叔,突然身子一震——手机震动的声音随后传入我的耳中。
“这是谁啊?”对于打搅自己“雅兴”的电话十分不满,大叔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在看到来电人的一瞬间,表情骤变,愁云满布。原来是大叔单位的领导……
“……我知道到上班时间了,但是我家里确实有事走不开……什么,我骗你?怎么可能,我哪敢骗主任——家里人又跟你告状了?——好!好,好……”
“我该走了。”大叔表面上极力保持着平静,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向外走去,那含情脉脉、痛不欲生的眼神,看得我都心疼了……
“好了,碍事的人走了!”小帆说着放下了刚喝两口的热茶——该说不愧是姐妹吗,一旁的小影也乖巧地放下了茶杯,而且看茶杯的角度和相对位置,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说也是你们的老爸,这么说不太好吧……”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从小到大他是有多折磨人,平时要不是我们(算上母亲)娘仨处处忍让,早就……别看老头不靠谱,对待我们还是很尽责的——算了,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跟你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希望你不要瞧不起他,毕竟没有相处过一段时间是没办法了解一个人的,光凭第一印象就认定了某人的全部,未免太武断了——也不是因为没办法照顾全班五六十号人不得不凭借最深刻的初见而对学生定下先入为主的认识,使得一些拼命想改变自己的学生倍受打击,乃至失去向上的信念……”
小帆似乎深有体会,还在就有着种种痼疾积重难返亟待彻底改革的教育系统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早已脱离自己一代作为实验用学生身份的我,听到一半就不再感兴趣,转为瞧向小影。担忧自己吓到对方,我先不动声色的小心转动眼球,偷瞄着胆怯的女孩,确定她没有察觉到之后,才敢像合页锈蚀破旧门扉被微风吹动一样举止小心微弱的缓缓回头,正视着女孩精致的面容。和之前那次类似,对于周围风吹草动极为敏感的小影不知为何放松了下来,神情茫然地望着墙壁的方向,空洞的眼神透过雪白光滑的墙壁,也许看到了什么,想着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看到,没有想……
“你也发现了?”小帆不知何时止住了遥远的话题,轻声问道。
“发现什么?——你是说这个吗?”我指向放空的小影,“这不是很正常嘛,我有时候参加宴会或者类似活动的时候也这样——甚至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不就是自己在思考什么东西入迷罢了,用得着这么严肃吗?”我轻笑着,试图缓解小帆紧张的神情。——了解内情之后,再看这时候还在抖机灵的自己,恨不得狠狠一脚踹上去……
“小影不一样,”为了让我直观的理解,神情痛苦的小帆轻轻拉住了这个状态下小影松弛白嫩的右手,本应在旁人触碰介入之后从沉思中醒来的小影,没有任何反应,还在愣愣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原本在我眼中呆萌的可爱模样,霎时间失去了神采,仿佛夜晚没有了声光陪衬的人偶模特,整个人就像置于千年冰封之下,虽容颜不改,却再也没有任何生命力存在……
“医生说是精神多次受到巨大刺激后留下的后遗症,并不影响正常的生理机能,大脑也没有毛病,只是会时不时陷入像现在这样的迷惘状态,对于外界的任何举动都不能做出反应,本人也没有知觉,过后虽然能察觉出自己发作,但是却怎么也没办法想起发作时的事情——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问出口,什么都不懂的我怎么可能妄想理解别人的感受,更没办法残忍的发问……
虽然我一直在怀疑,甚至否定自己的直觉,但是小帆的举动让我坚定了内心:原来文学、影视作品里所描绘的形象真的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形——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拥有)的双重人格(的人)?类似《威廉·威尔逊》中威廉·威尔逊的善恶面、《搏击俱乐部》的杰克和泰勒、《美丽心灵》约翰·纳什和——一大堆幻想出来的人物……”
“你在说什么?”
“不对,看你的样子应该更像是两仪式和织:现在这个深蓝头绳女汉子的你和刚才那个黑头绳仙女一样的你——这么说来你用来梳头的头绳颜色变化是和亨利·杰基尔变身海德先生时喝下的迷药是同种功能吧!——虽然两者之间差别不大,但是我更喜欢另一个啊……”情绪激动之下,口不择言的我说了一大堆我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妥的话:就算是同一个身体,不同人格间也会有竞争意识,甚至比普通人之间还要强,不然也就不会演绎出那么多出载入文坛影视的悲剧戏码。可是捂嘴已经来不及了——比覆水难收的是说出口的话语——大叔和小帆都紧紧地盯着我兴奋的脸,我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冷汗打湿的后背被从门外进来的穿堂风吹得瑟瑟发抖。刚刚还嘈杂吵闹的店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旁边受到双重打击嘀嘀咕咕的大叔垂首不语,一直在到处没事找事干的店员们也不知去向。大厅内钟表的滴答声前所未有的震动着我敏感的神经,就连小帆茶杯中热气升腾的动态景象都让人神情紧张。所以我不愿意在人前发言,一旦掌握不好分寸或是情绪化下说错了话,每每令我陷入像现在这样的苦闷情况之中……
“欸?是吗?”经过了仿佛三度沧海桑田的时间,小帆终于说话了,精致的脸上冷若冰霜,“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喜欢讨厌的问题——再说被我喜欢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帆微微抬手,阻止了我拙笨的解释。“我并不在乎你的看法——而且我也很高兴你能喜欢她。”
“都说了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小帆再次打断我,老气横秋的说道:“没关系,大家都不再是青春期少男少女,只通过第一眼的直观感受判断对事物人心的好恶,也不是一句喜欢就会脸红,或认为这其中似乎蕴含着代表了爱情乃至婚姻的巨大责任与能量而胆战心惊——对喜欢的人有好感、而看不惯的家伙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不是正常的嘛?有什么好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