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那众多的脚步声中,分辨出一类沉重有力的步伐。
星临与云灼踏出山洞时,他们在峭壁的半腰。
脚下,泥土石块已被晒得半干燥,如血般的夕阳涂满罹患山洪的峡谷。
人类尸体与山石残骸堆叠在一起,鲜血与河水掺杂着流动,自然风貌一片狼藉,向善人性强弩之末,涌动的人头像这谷内即将熬干的一锅沸水。
七个似人非人的身影在围猎者中冲锋陷阵,动作带着些稚拙,却是无法抵抗的力度。
它们转动着重剑的手,呈现着非人的木褐色,关节处向外渗着蓝茄花汁,运转过快,一滴湛蓝液体砸落在地,溅在一只黑色短靴上。
短靴主人后撤一步,单手撑住身旁的木傀儡,血色夕阳勾勒着他的侧影,一双异瞳中有外放的杀性。
他仰起头,看着层层叠叠的面目,无一不狰狞。当年他被逼上悬崖,面对的也是这样的一张张脸,这场景陌生也熟悉。
这不是他第一次踏着日暮走进绝境。
他眼前,围猎者迅疾刁钻的一剑乍现,钻破防御,切入木傀儡的大臂——木质胳膊落地,溅起膝盖高的血水。
扶木看着血水里的断肢,自己大臂处的陈年断面忽然一阵疼痛。
那木制的断肢顺着血河漂,在汇入河流时,被河畔一堆乱石挡住。
乱石堆叠成的高地上,祈福姿态的白衣人正半敛双眼,也敛着眼尾一尾阴郁。
不可计数的人在天冬脚下梦呓得振振有词,宛如王宫里那晚的夜宴,流觞曲水里,人人将亡国的前奏轻歌慢诵,沉浸在虚幻的当下,没有明天。
被困在幻境中的围猎者将高地快乐地围绕,被赤红火线一个接一个绞杀。
火线穿梭人群,收尾于红衣人沾满鲜血的掌心。
流萤眼眸里的红光惹眼。
一如六年前燃起熊熊大火的青楼,那时她和唯一的亲人跌坐在青石板上,满眼映着漫天的火,闻到空气中的脂粉气息也被火焰吞噬。
赤红火线缠绕的围猎者倒下,破裂的动脉喷出血液,溅湿老者的胡髯。
闻折竹冷冷地将剑从围猎者的胸腔抽出,血糊住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尸骸遍地,视野就像看见鹿渊书院遍地横尸时一样模糊。
模糊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划过血与夕阳交相辉映的血幕,落进这场战役。
流星镖破风,星临与暗器一齐化作这密集人群中的暗影。
雷动的声响炸起,将风声也扭曲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