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皇营的方向已燃起篝火,簇动不安的火苗在寒风中瑟瑟。此刻御膳房还在处理猎得的动物,距离晚膳还要有一段时间。
周景煦心急如焚,幽深不可见底的双瞳中闪烁着滔天的怒意。
皇帝营帐在正南天字号,外面把守的侍卫一见他连拦都没拦,直接放人进去了。
周景煦掀帘而入,铺着火红狐皮的软塌上,皇帝正斜倚着吃茶,怀里还拥着神态娇媚的珍妃。
看清来人,周皇连个多余的眼神的都未匀给周景煦,倒是珍妃连忙从皇帝怀里起了身,瞧着怒气冲冲的周景煦赔了声笑:“老四来啦。”
周景煦面无表情觑了珍妃一眼,极力平稳声线道:“我与父皇有话要说,还请娘娘回避。”
珍妃十分配合地点点头,连忙出了帐篷。
“父皇可宣了御膳房的唐白双?”周景煦见珍妃离开,不再拖延,简单施了一礼直截了当地发问。
周皇虽对太子心有余悸,不过眼前这个儿子不过是多年前他手里一只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蚂蚁,对其惯性的轻蔑让周皇并未注意到来人的急切。
“你们文家”周皇并不看他,而是慢悠悠地念了几个字,又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着,“真不愧是蛇鼠一窝,前人传下的礼教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太子如此,就连你”
“父皇究竟有没有宣御膳房的人?”周景煦不耐地打断周皇毫无意义的评断,心绪又狂躁了几分。
周皇沉下了脸,不悦地冷笑了一声:“你问朕要一个奴婢?”
“父皇!”周景煦彻底失去耐心,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皇,“请您回答!”
这大约是周皇记忆以来,这个不成器的四子对他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了。被几个儿子轮番如此对待,周皇目露凶光,眼神里含着层杀意。
“周景煦!你还敢弑君不成!”
时常随侍君王侧的李福公公此时不知去了哪儿,帐篷里站着的是个同样颇有资历的老太监,见到此景也只是把脑袋往胸前更沉了沉,连上前说句阻止的话都不敢。
宫里人人皆知太子把控朝政军政大权,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眼
前这位四皇子,又是太子最疼爱的亲弟弟。
如今周朝早已拜东宫为尊,谁会为一个失势的君王得罪未来的天子呢?
皇帝没完没了地顾左右而言他,周景煦被气笑了,他伸手攥紧皇帝的衣领,迫使皇帝直视自己,“父皇莫不是想尽早退位吗?”
周景煦用的力气很大,绫罗锦缎制成的细软衣物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条粗陋的缰绳,紧紧勒着皇帝的脖子。
喉间传来的疼痛和窒息感让周皇剧烈挣扎起来,可他全身都被周景煦摁得死死的,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周皇这才意识到这个逆子是跟他来真的,涨红着脸拼命摇头,破碎的话语从唇缝间溢出:“朕未曾”
身上的力道骤然一松,那着深色骑服的身影瞬间离开了帐篷。
周皇冷冷瞪了默不作声的老太监一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目光怨毒地盯着门口。
多少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深深后悔,当初为何要留周景煦一命?
他早该看清,这个逆子能从数万人的大军中一路厮杀回来,就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