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纪询怔怔问。
是纪语吗?想。我杀了纪语。
这一刻,灵魂似乎脱离身躯,从后脑勺闯出沉重笨拙的躯壳,一路浮,浮到汽车的车顶,居高临下地冷觑蜷缩在驾驶座的人。
观察到纪询的身在颤抖,像是恒温物突然被扔到冰天雪地里,牙齿打战,骨头互震,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瑟瑟颤栗地迎接死在冰雪里的宿命。
怕什么。
冷笑。
孟负山说的决不是纪语。霍染因会怀疑我杀了纪语,可孟负山不会。
孟负山付出自己整个人生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寻杀害纪语的真凶——不觉得是我——否则早要向我报仇。
那么。在思索。孟负山说的是谁?
我杀了谁?
“我杀了谁?”纪询呢喃着,声音仿佛从天边一路传到耳朵,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安介。”孟负山轻轻笑道,话里藏刀,“纪询,不要骗自己,不要骗我。你忘不了,我忘不了。”
安介,安介。
这个名字非常陌生,可是陌生在这个名字自孟负山嘴里响起的那刻出现。
而后陌生淡去,熟悉涌起。意识到这是谁了。
是纪语学后认识的学,更是纪语后来的男朋友。
纪询抬手遮住眼睛。
手掌挡去片天光,剩下自指缝中渗入的丝丝缕缕,像是海边一线接着一线的浪。
孟负山的话又让想起了黑水似的噩梦里的一帧画面。
这些画面多熟悉啊,在里头困扰了整整三年,是后来霍染因出现了,是后来孟负山跟说纪语的死亡另有蹊跷,才将从水泥般黏稠的噩梦里解救出来。
轻而易举地回去,轻而易举地想起这个画面。
白浪,黄沙,丢弃的箱子,跪地的男人。
那男人痛哭流涕,反复地说自己错了,说自己不该这么对语,求饶过。
安介!
纪询遮住眼睛的手掌一阵灼痛,仿佛当时握在掌心的尖刀穿透时与空,重新烙印在手心。
模糊的纱抽掉了。
冷酷的视野带着纪询回溯记忆,回到找到安介的那一天。
重新站在松软的沙滩,经在旁边窥视了许久,看安介提着皮箱从船下来时候的眉飞舞。
这人以为走到这里了,逃离了国内,便海阔天空,高枕无忧了。
纪询发笑。
压压帽檐,走前,用藏在外套下的尖刀挟持住安介,仿佛临时遇到的好朋友一样,将其带离人群,带到无人的沙滩。
而后将人放开。
看着安介试图逃跑,想要挣扎,但都没有用,一个未经受训练的普通人,不可从眼前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