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没有将你扔下逃跑吧?”
玉桂仙君侧首望着湖上呼啸的风雪,眼神渐渐变得渺远,“他被打得在床上修养数日,当时爬都爬不起来了,还怎么逃跑?”
少年扯了扯嘴角,“照你这么说,那些被强盗杀死在路上的人都是活该,因为他们打不过强盗?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为何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想法?而且你们若是当真相爱,也是彼此托付、患难与共,互相扶持保护,你怪他没保护好你,你怎么不怪自己没保护好他?”
玉桂仙君再次讶然,有些不可置信地将他打量一遍,“我们那时修为低微几乎和凡人无异,在凡人当中,男人保护女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她停了停,“莫说凡人,就算是在修士当中,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被女人保护,昔日我也曾救下同门,他们却不怎么心怀感激,反倒觉得颇为丢人。”
“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韩曜笑了一声,然后自嘲地摇摇头,“但我若是能被我喜欢的人,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欢她,总之她如果愿意主动保护我,我真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愿看到她受伤,若真是遇到打不过的对手,还是一起逃命,或者我留下断后吧。”
玉桂仙君:“……”
她首次生出几分鸡同鸭讲的感觉。
她冷笑一声,“按你的说法,她若是将你抛下,自然也不算患难与共了。”
“哦,因为她根本不喜欢我,”韩曜随口道:“她也没与我私奔,若是我惹出了麻烦,我本无资格要她与患难与共。”
玉桂仙君:“…………”
前方那英俊逼人的少年,犹自语不饶人地加了一句,“那男人听上去也是个富家少爷,想必本来也能好好过日子,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呵,倒是有许多年没人敢与我这样说话了。”
她怒极反笑,眼神渐渐冷却下来。
“所以你才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韩曜冷哼道,“周围人捧着你罢了,连我这书都没读过几本的人,都知道该以真心换真心,再说,就算你这大家小姐不知人间疾苦,总也不是小孩子,难道不知寻常百姓亦有寻常百姓的难处,你私奔的时候难道不曾想过会遇到什么困境?被地痞流氓占便宜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我们镇上曾有人被放贷的骗了,最后全家都被拖出去发卖的——”
“韩兄不必说了,你的意思我已知晓。”
玉桂仙君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是头一回遇到你这种人,真不知被你看上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
“一我想不到谁能欺负她,二她就算被欺负被打了,也不会怪别人没保护好她,最多只是恨自己无能罢了。”
韩曜凉凉地说道。
话里讽刺之意极为明显。
玉桂仙君倒是不以为意,“韩兄可知道,我为何明知你在拖延时间,依然愿意与你说些闲话?我那旧情人如今仍有子女在世,我前几日方知此事,而且那人还是个修士,那颗金萝神元丹本该是她的,我今日拥有的一切,似乎都该是她的——”
她自嘲地一笑,“我知道对他不住,然而若是重来一次,我必定还会这么做,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机会,我不会放过的。”
韩曜不知前因后果,也听不出那丹药是个什么,“反正你就是个自私透顶的人。”
“不错,”她也不辩驳,“只是心中仍有几分郁结,不过与韩兄诉说一遍,我就舒服了许多,接下来也不会记挂这事了。”
韩曜有些迷惑,心想她被自己骂了一遍,竟然还能得到纾解,倒也是个人物了。
不过,她有恃无恐地说了一堆,恐怕也是因为她有自信留下他的性命。
——那你也确实不会记挂这事了。
因为老子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
韩曜对她的印象已经差到极点。
此时,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死在这里,他已经没有半点儿犹豫。
湖畔风雪苍茫。
杨柳金花,湖水飞雪,入眼皆朦胧一片,如坠云雾之中,寒风凄厉呼啸,飞鸟自树冠巢穴里惊惶跃起。
韩曜手腕一转,灵犀挥洒出一片温润的水蓝光晕。
那湿润潮气的水波倏然一凝,色泽变得浅淡冰冷,颗颗细碎冰花凝结,从内而外传来吱吱嘎嘎冻结声。
周围的气场忽然凝结。
飘飘洒洒的碎雪停滞于空中,化作千万根锐利的针刺。
灵犀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圆弧,冰雪凝结的针刺瞬间变幻方向,由散碎变得齐整,竟在空中形成了一圈巨大的圆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