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唇边的笑意止住,风也仿佛停下,侍女清扫庭院的“刷刷”声静止,空气凝滞起来,麻仓贤人呼吸的声音像是拉扯风箱的声响,充满了他惊惧的耳腔……
“啪——”又一声清脆的落子的声音,麻仓叶王倏然抬起头来,他目光犹如最锋锐的利剑,射向安倍晴明端坐的另一面。
是谁?为何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那一颗黑色的棋子是如何落下的?安倍晴明对面坐着的是谁?他竟不是在和自己对弈吗?
气氛重新缓和下来,安倍晴明若有所思地瞧了处在麻仓当家身后的少年人一下,他重又笑了起来,接下来的话语更像是一种轻叹:“举办泰山府君祭可不是一件小事,以活人换死人,这已经是一项禁忌了。”
麻仓贤人连忙辩解道:“这不是……诠子太后现在仍然是活着的状态,这样一来,代价也不像是正式府君祭那样严苛,再说了,为了太后大人,愿意付出自己生命的忠诚属下也不少……”
安倍晴明摇了摇头,他眉眼深邃,摆弄着指尖再次捻起的一枚白棋,似是沉思,麻仓叶王看不出他心中的思绪。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一眼。麻仓叶王死死地盯着他,他很确定这位大阴阳师确实是看了对面一下,然后他就失笑一般松了口:“好吧好吧,既然是诠子太后的命令,我也只能去照办了,没办法,谁叫我还要在阴阳寮里讨生活呢!”
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但与此同时,这位阴阳师阁下清澈明朗的声音一齐在他的耳边响起:“既然秋君说可以,那我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麻仓叶王恍惚了一下,他这才开始意识到,这后面的一句话,是他在进入这间庭院以后,所听见的唯一的一句,来自于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阁下的心声。
不是用什么术式掩盖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是用什么道法抵挡住了他的“灵视”,这位晴明阁下的心湖,是真真正正不起波澜的境界,是只有一些修行终生的高僧才能够到达的层次。麻仓叶王终于体会到了那些阴阳寮中的蛀虫们也不敢亵渎的因由,他看了一眼身侧的麻仓贤人,之前有过的问题再一次浮现了出来,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从这个丑恶的时代中诞生出来的,这真不是世界给他开出来的一个笑话吗?
另外,“秋君”是谁?
麻仓叶王又看了看安倍晴明的对面,确认自己真的是什么也看不见。
身边的麻仓贤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严厉的神情让麻仓叶王从无尽的好奇心中醒来,此次行程的目的已经达到,麻仓贤人虽然想要再多逗留一下,最好是能够与这位近来甚少现身的大阴阳师拉拢一下关系,但在身边清姬的垂手静候下,他还是熄了这份功利的心思。他看了下身后叶王有些怔然的神情,在心里得意地想到:“叫你平日里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样子,现在带你来见见大世面,好叫你知道,阴阳道的终点可不是那么容易企及的!”
叶王瞥了这位当家一眼,不知为何,他竟觉着这往日里让他厌恶无比的心思有些好笑起来,就好像是一位躲在巨像后面的狐狸,竟真觉的前者的威严就是他自己的威势一样,滑稽到了可怜的地步。
叶王顺着麻仓贤人的意思一起离开,那位清姬为他们打开了庭院的门扉,在只剩一步就要踏出这个府邸的时候,麻仓叶王不甘心地最后回头了一眼,“灵视”被他运用到了极致,各种已知的阴阳术式也全部被加持到了最大的程度,最后的最后,他眼见到一角金色的衣摆从他的眼中闪现而过。
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晴明府邸之外了,木门在他的身后缓慢合上,内里的一切全都不再可见。
那是……什么?麻仓叶王深受震动。
在他听不见的屋里,一段对话缓缓响起,是安倍晴明与他“友人”的交谈。“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啊,就是年龄还太小了一些。”
“……嗯?你也觉着他会有很大的成就吗?”晴明笑道:“你可是时间的神祇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孩子未来一定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可以在所有的时间里出现了……就真的不可以再多来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