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龙啊!!”有人凄厉喊了出来。
那冲天而起的身影威武神圣,它有着一对似鹿的角,鳞甲是一种碧玉一般的青色,它身躯粗长,表皮上有着鳍棘一样的突起,它曲颈弓身,腹部爪足锋锐,这非凡的生物就这样游走在高天之上,一双竖瞳俯视下方所有。
这些都是在那位与之前“贵人”交谈的码头工面前瞬间变化而成的,这破旧麻衣的码头工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突破了他承受极限的变化,他捂住胸口,翻着白眼,一下子就被惊吓到倒地不起。
腥咸的海风呼呼刮起,浓重的乌云簇拥而来,像是沉甸甸的铅云即将负压下来,地面上的事物被这从不曾出现过大风吹得东摇西晃,树木弯腰,石子乱飞,行人纷纷奔走,寻觅栖身之处。
“吼!”这天上的怪物威吓出声。
云的涌动更为激烈起来,天与地俱都灰暗一片,有滂沱的大雨匹练般抽打着大地,风如驰骋的野马,万物嘶鸣,雨似深海倒灌,混混沌沌,一道震颤的雪亮的闪电在天上之龙的身侧裂开,将其可怕的身形照彻得令人心神俱丧。
“大胆、愚昧、无知的凡人啊!”这龙高居苍穹上,有风雨雷电为其彰势,祂深沉磅礴的声音笼罩了一整片的大地:“是谁给了你们的勇气,居然派遣出讨伐的船只,想要致我这海洋的主宰于死地?”
大地上,虚无妖陪同着辉夜姬站立在屋宅的窗口处,他们一齐观望着这天上的龙神,虚无妖忍不住对着辉夜姬询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辉夜姬垂眸:“如果我说我也没想到会惹出这样一出呢?”
“那石作皇子告诉你他将要去往遥远的天竺,”虚无妖将这段时间搜集的信息一一道来:“但其实他只是窝在自己的府邸里,深居简出,大概是准备觉得时间够了,就随便找到一个像样的石钵来交给你。”
“我忽然觉得他那样挺好,”辉夜姬幽幽道:“不仅成功不了,也不会再惹出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蓬莱的玉枝正在建造之中,”虚无妖继续道:“人类的工匠为其打造形体,受到捐献的神佛来为它塑形,因为仰仗了非人,所以外表上看起来,竟与你在月宫中朝夕相处的那一枝不差分毫。”
辉夜姬叹气:“有这样敏捷的心思,为何一定要放在这样不可能完成的考验身上呢?”
“中纳言花了大价钱在城里收购燕贝,只要愿意给他家带去燕子的窠,他就乐意付给对方金银上的报酬,”虚无妖淡淡道:“中纳言连皇宫里的燕子窝也没有放过,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劝说,他就要自己亲身上树去掏鸟窝了。”
辉夜姬笑了一下:“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不过是徒然劳形,还是放弃为好。”
“贪恋美色之心不熄,侥幸之心不灭,”虚无妖道:“人类就是这样一种,会被自己心间困住的类别,看得穿、放得下,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又是谁,给了你们所谓的大纳言的胆子,让他妄言要夺我宝物,让他下令向我射箭,让他下令刀斧劈砍,率领众人向我攻击?”龙的声音浩大冷漠,潜藏着怒火,令众人在这风雨交加的昏天暗地里骨生冰冷,惶恐者全都仆伏在地上,连抬头直视的勇气也没有。
黑狐伴着这一代的天皇在宫殿之中饮酒作乐,雅乐寮的歌舞缓慢典丽,持着舞扇的女子涂脂抹粉,浅浅绕行,体态温柔。天地翻覆的变化让殿上的人们为之惊慌,龙的第一声质问响彻的时候,天皇手里的酒杯摔落在了桌案上,酒水打湿了他的正装,他连声疾呼,让所有的侍卫全部赶来。
“怎么回事?”有人惊慌发问。但很快,龙王的问询让所有人都明白祂的来意,众人面面相觑,想起了那艘刚刚走了三个月的大型的舰船,然后,一起将视线投往最中央的天皇。
黑狐也是惊讶非常,他之所以怂恿天皇答应将船只与兵卒借给大纳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让对方这样简单的回来,有了依仗与支持才更有动力,失望而归后才会更为恼怒,闹出来的笑话也更大——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大纳言都不可能带回龙首之玉。人与神的距离,无人比他更为了解。
而就和所有听闻了辉夜姬的故事的人们一样,没有人会认为那些传说之后的存在会真的因为这件事出现,就像石作皇子寻求佛前石钵,他根本不可能得见佛祖一般,大纳言出海的事宜,真的看好他的人也完全不多。
但是他转念一想,发现导致这件事走到现今这完全不同一步的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天皇在其中插了一手。人不会因一只小虫子的骚扰而去找它要说法,最多就是一掌将它拍死在手上,但是如果冲你吠叫撕咬的是一条带了主人命令来的狗,你肯定会十分生气的转过头去找他们的麻烦……而恰好,天皇的分量不是大纳言一人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