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在轻轻唤他,是从前一直随侍在他身边的仆从,黑狐转眼望去,一时间之间竟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他环目望去,周围的环境也是陌生一片,他声音沙哑的问询道:“这里是哪?”
他身边的仆从是一位低头弯腰的男子,听得主家突然问出来这样一句话,他有些讶异抬头看了一眼。
“我们这是去哪里?”黑狐也不担心对方看出什么来,这个时代中尊卑的界限比后世人了解的还要来的残酷,他现在甚至都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将属于他名下的仆人们杖毙,而且,也就是两句话的事,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从中看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仆从赶忙回答道:“这里……这里是东市的盐小路……”
“我们这是要去……”他回过头看过去,在他身后跟随着的,是两列捧着托盘的命妇,托盘上的物品盖着红色的帷布,像是捧着珍贵稀少的礼物。前面开路的是两位高大强壮的甲衣武士。
仆从更为慌张起来,他不明白自己的主家为什么突然要问起这显而易见的事,他小心翼翼试探道:“您这……不是赶着要去见辉夜姬吗?”
黑狐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抚上自己的侧脸,那半张狐面已然消失不见,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脱离了“黑狐”的身份,他重新做回了从前的自己,拿回了过去自己的名字。现在的他,又再次变回了那个在史书上籍籍无名,只在一个野史故事里留下反面教材形象一样的人物。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道:“回去!”
“什么?”仆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回去。”黑狐放缓了语调,但其中坚定之意溢于言表:“这些东西也都带回去!”
“这怎么可以?”仆从急忙劝告道:“追求辉夜姬的人围满了她的院落,据说这位女子的美丽令世人惊叹,她的天人之姿,可以让居处盛放光明,有幸窥见过她一角容颜的人,回去之后茶饭不思后病倒在床榻之上,听闻过她声音的人,也自此难以容忍其他的任何的声音。您如果不过去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其中就还有您最为讨厌的石作皇子呀!”
黑狐有些恍然,他这才想起了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所想。但那个时候的他已不再是现在的他,他转过身去,淡淡的话语在仆从的耳边回响:“辉夜姬美貌似天人,她是竹中诞生的神女,是临凡的天仙,又怎么会是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可以匹配的上的呢?”
“为了避免日后的心伤,”黑狐的声音从风中飘来:“还是就此退去为妙。这样才是有着自知之明的选择。”
…………
“咔嚓。”树枝折断的声音。
白芷一般的手指捻起这一支花开正艳的枝叶,淡红色的花蕊露珠沁凉,这花儿香气悠远,花瓣也柔软如凝脂,折花人把玩着这含情的娇花,她的肌肤比花更娇,气息比花更清,她的黑发倾泻下来,像是流动的瀑,此时还未曾窥见全貌,竟也可以想象得出她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抬起手来,轻嗅这馥郁的香气。
一位老人走了过来,他就是那位从砍伐的竹子里将当时还是婴孩的辉夜姬带回来的赞岐造麻吕,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啧啧称奇说话:“我的孩子啊,你可曾听闻,有一位皇子在来见你的道路上返回了自己的宫殿,他盛赞你的容颜乃是天上的仙女才能持有的美貌,他自忖自己乃是地上的凡夫,因为羞愧,所以决意不再来这里见你,那些围绕在外面的男子们,自此也少了一位执著的对手啦!”
辉夜姬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她颇为好奇地偏过头来,轻声询问道:“是谁这般赞颂于我?”
她的声音也是清澈婉转,像是幽兰独放在空寂的山谷。
老人便将黑狐的皇子名告诉了她。
辉夜姬轻轻颦起眉头,她现在还记得那位皇子的样貌,不是她自夸,对方的热情让她很难想象,仅仅只是过了一天,对方的态度就有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