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每一句话都犹如万千枚银针扎在阮蘅心里,她死死盯着坐在正中央的那妇人,藏在袖中的手都攥紧。
那妇人见众人已频频议论,愈发得意,“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为了骗取民心罢了,你们不想想,蓉城原本什么事也没有,偏偏献王来了天花也来了,城中天花肆虐,为官者早已举家逃出蓉城了,他偏偏留了下来,堂堂大梁国献王殿下,需要亲自留在城中吗!”
“我告诉你们,献王起兵谋反之事在城外早已传遍了,偏偏蓉城却什么也不知,就是她!”那妇人直指阮蘅,“就是她瞒着整个蓉城!她惺惺作态,让你们都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是救世主,让你们死心塌地,对他们感激涕零,实则为的就是想日后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登上皇位。”
偏院中围观者愈来愈多,一个个恨不得挤破头往内瞧,看向阮蘅的目光哪里还有先前的敬重与感激。
旁人的猜忌、惶恐、不解、愤恨纷至沓来……险些将阮蘅吞噬。
见场面愈发混乱,那妇人站起身,“乐安县主,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献王不是起兵夺位,而你并未封锁着消息不让蓉城知晓!”
阮蘅咬着牙,短短“不是”二字已在嘴边,可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李玠确是起兵谋反,蓉城消息也是她封锁的,她根本无可辩驳。
阮蘅的沉默无异于承认了此事,众人神色又变了变,鄙夷之色不加掩饰。
阮蘅看着众人的反应,突然又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医者能医人生老三千疾,唯医不了人心。
她与李玠做了那么多,依旧抵不过一句众人听之尽信的荒谬之言。
“这就是你的目的?”一字一句疏而不漏,试问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怎会有如此理智,如此严谨的条理。
显而易见,所有事情都是冲着她和李玠来的,为的就是要让她失信于民,并捅出他起兵之事。
“昨夜我根本就没有在偏院,我与师傅在主院,不知你是从何听来我是在偏院与青禾说话的?更何况,昨夜青禾去了临城运送粮食,不知你的孩子又是在何处见到他的?”
那妇人眼神有些闪躲,在场之人也不是傻子,也瞧出了些许端倪。
阮蘅轻笑,“你也说了我封锁了蓉城的消息,即便蓉城解禁,我依旧不许蓉城有人进出,众人皆不知的消息,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若到此时阮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也枉在城中待了数月。阮蘅不顾众人的目光,缓缓走到那几个死去孩子的身旁,“我原本想着,殿下为救蓉城劳心劳力,为何总有人心中良知不存,我现在倒是明白了,能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人,我能奢望他们有什么良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妇人猛然抬眼,根本容不得旁人驳斥她,“这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杀自己的孩子!乐安县主真是泼得好一身脏水啊!”
对此阮蘅不甚在意,方才她的辱骂也恍若未闻,她看了眼站在妇人身后的小男孩,眉眼皆是可悲,“入冬之际,你死去的女儿依旧身着粗布短褐,冻得手指皲裂,而她面色隐隐能见饥黄枯瘦,显然有几日食不果腹,我府上每人每顿都有米粥小菜,根本不至于饿成这般。”
“可再瞧你儿子面色红润,被养得极好,身上也早已换上了入冬的袄子,若我没瞧错,这是木棉短袄吧,莫要怨我说些刺耳的话,因洪涝所致,今年木棉树收成极差,如今这短袄市面上也须得三两一身,三两于寻常人家来说,足以一家人一月开支,试问,你何来的银子!”
那妇人面色煞白,惊慌失措往身旁看去,可是其余几人无一不是惨白着脸,身子都在发颤。
“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也不知你们究竟收了多少银两,你们即便对我谩骂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们冲着我来就是,何须伤害无辜的孩子,为了让我背负几条人命,为了那些不义之财,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害,即便是女儿又如何,那也是你们的亲生骨肉!”
初来时阮蘅就已发觉,死的五个孩子都是女孩,也皆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她先前也听人说起过,饥荒灾害年间穷人家的姑娘都会被变卖为婢,或是索性丢了任由生死,为的就是减少开支以养活家中的男儿,她原本是不相信的,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心狠的爹娘,可今日事实摆在她眼前,让她也不得不信了。
若她猜的没错,应当是有人给了这些人家不少的银两,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女儿,并将死因一并推到她身上,让她背负几条人命。
此事是冲着她与李玠来的,不难猜出背后之人是谁,李玠举兵给皇帝施压,皇帝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想借此事发挥让百姓不再信任她,并以谣言毁了李玠,以水覆舟,让李玠即便战胜也背负世人骂名。
她当初刻意瞒着此事,就是怕有心人稍作利用,致使蓉城成了一盘散沙,维持了两个月之久,终究还是散了……而这应当只是开始。
阮蘅收回目光,冷声,“青禾,将人都押走,以谋害之名先关押入狱。”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放开,放开我!”那妇人拼命挣扎,面目狰狞死死盯着阮蘅,“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何证据!你分明就是心虚,你怕了,就算你今日抓了我们在场所有人,献王谋反也是事实,你若想人不知,那就将今日在场所有人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