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别说了!”李玠压抑着低吼,双目犹如沾染腥血。有些事一旦被撕裂开摆在面前,便尤为新鲜淋漓。
即便在迷糊之中,阮蘅似乎也能听出李玠在斥她,她不由更为委屈,“我怕我不说,以后便没机会了……”
李玠眼中的烛火“噼啪”一声熄灭,道不尽声声无望,“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青云站在一旁,手中的帕子也被他死死拧作一团,廖大夫说了,天花无药,最凶险这一夜都得靠自己熬过去。
阮姑娘难熬,自家王爷又何尝不是。
王爷自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即便身上千疮百孔也不见他喊过一次疼,可自从回京城以后,他眼中几次闪着泪,皆是因一个叫做“阮蘅”的姑娘。
阮蘅趴在他肩头,忽而轻笑了一声,“可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你陪在我身旁……”
李玠眼中的伤痛险些要将他湮没。
“我是不是没有与你说过……我为何总爱唤你阿玠。”
“谢三与我说的,于心爱之人,若这般唤他,他也会心悦于我的……她还说,如此我才会显得与旁人不一般,就算他对我没有念想,可若是日后再听到有人这么唤他,他还是会回想起那第一个如此唤他的姑娘。”
说完这番话,阮蘅喘了很久的气,“谢三这人说话极不靠谱,可好在这件事我信了……果不其然,那个人也心悦我了,不过时日有些长,我足足花了两辈子……”
阮蘅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凌迟着他全身上下,疼痛蚀骨难忍。
李玠额头贴着她额间,“是,谢三姑娘说的是真的。”
不过没有人知道,自她之后,没有人再唤他“阿玠”,而他记了那个会唤他“阿玠”的姑娘整整七十年。
“阿玠,若可以,我想跟着你去西临瞧一瞧,你先前答应过我的……”
“好。”李玠咬着牙,生怕阮蘅察觉出她情绪的异样,“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西临看看,西府与西临相接,那里有你最爱的西府海棠。”
“好……”阮蘅靠着他喘息,“等我好了我们就去……我一定会好的。”
青云不知在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屋内只有二人的温情。
阮蘅话音刚落,又噗嗤一笑,“若我好不了了呢?”
“胡说。”李玠吻了吻她唇角,他知道,人总会在虚弱之时胡思乱想,阮蘅也不会例外,横跨生死之际,免不了会有诸多顾忌。
“我说真的。”阮蘅瘪了瘪嘴,“那时你是不是就会娶别家的姑娘?”阮蘅说到这,自己也拧了拧眉,苍白的小脸显得愈发憔悴。
“我也不是不让你娶,你也不该孤苦一人的,但也该寻个比我好的,我才甘心。”阮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总该比我俊俏,家世比我好,比我清楚你的喜好,比我待你好,比我与你经历的多……”
似乎有什么东西若即若离再也抓不住了,许是下一刻便会消失。
阮蘅眼泪决堤而出,再也止不住,无望与不舍纷至沓来,将她心口的余地占据得分毫不留。
“怎么办……我想了想好像没有人比我更好了。”阮蘅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那你是不是要孤苦伶仃了……可我不想你如此。”
“阿蘅。”李玠很少见阮蘅撒泼与无理取闹,可是在这般状况下他却欣喜不起来,对她愈发心疼。
阮蘅的眼泪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襟,贴着他心口,阵阵发烫,他声色中满是祈求,“那你就好起来,娶了你,我就不是孤苦一人了。”
怀里的人只是靠在他身上,并未有回应,李玠心头微微一颤,“阿蘅——”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阿蘅!”李玠慌了,巨大的恐慌喷涌而来将他吞没,“阿蘅!阿蘅!”
阮蘅闭着眼,一动不动,就连呼气声也很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