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安静地过了许久许久,无病无灾,幸福美满。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慢慢的,所有?能够看?得?见的生物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茫茫雾气中,留下来的就只有彼此。
小山村能够活动的地方就那么大,走走停停,两人便又回到了那条河川边。
没有烟火的夏日祭上,被透明袋子装起的金鱼,从其中慢慢游弋而过。
插满了纸风车的摊位上空无一?人,灯火静静闪耀着,将黑夜也?照成白昼。
抬头眺望,远处青山横卧,连绵成一?条柔和的弧线,月夜间雾气氤氲,一?切事物都显得那样不真切,天野低垂,手牵着手穿过安静的祭典,御澄川再度出现在眼前。
几盏花灯孤零零漂在水面上,火光一?簇,融融飘荡在河面。
放生澪站在河堤上,望着自己的倒影,感受着空无一?人的世界,忽而有?些发冷。
但很快,这?种冷意就消退了,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执起了她的手,温度自接触的地方蔓延而上,击溃了汹涌而来的孤寂。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么……”
她没有?回头,面朝着流逝的河水展颜一?笑,及肩的苇草在身旁轻轻摇曳着。
“让你一?直陪着我,留在这里,真是对不起。”
放生澪没由来地说道,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
缘一?那双平静的双眸,仿佛蜻蜓掠过地泛起涟漪,他有?些困惑地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平静的河面上,就在这时缓缓驶来一条漆黑小舟。
·
分开波浪,逐渐从河的尽头驶过来的独木舟停靠在了两人身边,就好像在指引着他们,必要踏上那条通往彼岸湖的水路。
放生澪如被吸引一?般抬首,拾步上船。
她第一?步落下,在小舟左边忽而就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婆婆,她佝偻着腰,发丝凌乱得像是杂草,面容惨白、好像敷了一?层又一?层粉的白。
白衣婆婆手提一?盏灯笼,照亮了舟前的水路,她带着慈爱与喜悦的目光落在放生澪身上,侧身示意她往舟前走。
——当她笑起时,眼尾的皱纹仿佛金鱼在水中漾开的尾。
少女第二步落下,双足都踏上舟楫时,小舟右边、又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衣的老人,那却是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放生姥姥了。
神主大人目光十分宁静悠远,带着不可言说的忧郁。
两位老者一?左一右站在小舟两侧,缘一?落后一步,下意识跟随着少妻的脚步,来到了舟首。
“澪大人,继国大人。”
见到二人都上了船,白衣婆婆不觉含笑恭贺道,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仿佛夏末秋初之蝉回光返照般的长鸣,尾音在中天拖长,传开很远才止住。
“能够见证你们结为连理,真是可喜可贺。”
从她的口中,放生澪头一?次知道了缘一?的姓氏,她觉得?略微耳熟,但这?种熟悉显然不是缘一?给予她的。
就好像是许久许久以前,曾经也?有?一?个男孩子,拥有同样的姓。
她从不曾连名带姓叫过他,她只喜欢用依赖信任的口吻一遍遍呼唤他的字——
「岩胜。」
「……岩胜。」
紧闭的柜门;相依靠时、一?抬头就能见到的少年秀气的下颌轮廓;从手中递过来的绘本,从他的口中说出“我会保护你”,在那时,他眼中认真且执着的神光,就好像故事的主人公。
放生澪捂住脑袋、慢慢委顿在舟上。
她不太清楚这?些陌生画面从何而来,她的一?生都囚困在这座大山中,从未曾接触过任何外男才对,唯一的朋友就只有缘一?……
她只觉脑中疼得好像要炸裂开来,黑舟却在此刻缓缓驶离河岸,向着夕日坠落的方向远去。
天边泛出不详的光芒,夜色愈发深沉,舟楫所过之处,如滴入墨水一般,将舟下的河水染作纯粹的黑。
“澪,你怎么了?”
缘一?跟着她半蹲下来,他的手拘谨地落在少女的肩际,感受着她的颤抖,怔忪道:“……很痛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