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蒙想生下一个孩子。
一个借由他的身体孕育出来的、完完全全属于伊芙的孩子。
尽管恶魔生下来的孩子也注定会是恶魔,但拜蒙却希望他的孩子能跟伊芙一样,拥有着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柔软而温热的身体,如同他属于伊芙一样,这个由他孕育出来的孩子也将属于伊芙。
拜蒙隐约了解到人类与恶魔不同,是一个十分注重婚姻、家庭、血脉的种族,人类女性就更是如此,她们自出生开始就被教导得温顺、勤勉、善解人意,如同珍惜自己的性命一样真爱伴侣跟孩子。
这一点跟女性恶魔完全不同,拜蒙认知中的女性恶魔跟男性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残暴——那位死在阿加雷斯手上的女大公西迪就是很好的例子。
因为人类女性十分爱惜、重视自己分娩出的孩子,所以在人类当中,有行迹卑劣、不怀好意者强迫女性诞下自己的子嗣,从而将女人与自身捆绑在一起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居于弱势地位的女人常常无法抵抗。
拜蒙短暂地思考过这种手段,但很快就放弃了。
他知道能让一个孱弱的、温顺的人类女性怀孕的方法,但这种方法显然不能用在伊芙的身上——她看上去身体纤细、弱不禁风,尺寸与他不合,难以承受一个恶魔在她身上施加的粗鲁的爱意,或者说温和的暴力。
即便他足够小心翼翼,也无法保证她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对于人类的身体到底有多么脆弱,拜蒙已经有很深的了解了。
更何况伊芙并不想自己生下孩子。
“你好像很喜欢孩子?”
很早之前,拜蒙便出于好奇这样询问过她。
那时的伊芙还在照顾瓦妮莎吃了她的头发而诞下的小怪物,她总说自己是这孩子名义上的父亲,有义务好好照顾它——拜蒙无法理解这种义务,他只能将伊芙无微不至的关心归结于对它的喜爱。
尽管无论以恶魔的眼光还是以人类的审美看待,那只被她取名为“夏维尔”的小怪物都没有一丝一毫讨人喜欢的地方。
“嗯……还好吧,”伊芙回答说,“只是礼节性地喜欢一下。”
拜蒙:“?”
他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伊芙只好用更加浅显的话语进行解释,耐心地说:“我喜欢小孩子,不过只喜欢别人生下来的小孩子。如果是我自己生的话,我不仅不会喜欢,反而还会讨厌。”
“……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么?”伊芙神情异常认真地回答说,“我一直认为生育这种事情完全不伟大,反而非常可怕,这代表着有外来者进入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领域,然后鸠占鹊巢,贪婪地掠夺母体的营养跟生命。”
“如果最后出生的是一个受了母体恩惠却无法控制的东西,这不就更可怕了么?”
即便是在拜蒙的记忆中,伊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十分清晰,她脸上认真并由衷感到害怕的神情也深刻印在了拜蒙的脑海中。
他认为的确如此。
恶魔的繁衍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子体会不加节制地向母体索取生命力、力量跟营养,怀了孕的恶魔会在这一期间变得虚弱,孕育的时间越久、孩子越强大,身为母体的恶魔就会变得越发孱弱。
然而当孩子出生的一瞬间,母体就获得对其完全、彻底的掌控,这一掌控的权力直到孩子亲手杀死分娩出自己的母体时才会消失。
如果孕育恶魔的母体是人类的话,那就更加危险了。不少恶趣味的高阶恶魔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掳来人类女性,用根本不合尺寸、奇形怪状的东西粗暴地强奸她们,使她们受孕。
结果胎中尚未成型的恶魔拼命地吞食母体的生命力,身为人类的母亲根本无法应付这样贪婪的索取,最后只能变成一具具仅剩皮囊的干尸,于是那些没有成型的小恶魔便剖开肚子、自己爬了出来。
拜蒙绝不会让伊芙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他需要一个孩子。
对于人类来说,家庭的意义就是彼此恩爱的夫妻共同抚养孩子,会满足彼此之间对亲密关系的渴望,能够产生幸福。身为恶魔的拜蒙不能完全理解“家庭”的含义,但他知道这对人类来说十分重要。
尽管不太明白,但拜蒙还是希望尽自己所能,给伊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并且让她感到幸福。为此,他需要生下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会跟他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属于她。伊芙不用担心他生下的孩子会像那个名叫“夏维尔”的小怪物那样伤害到她,在他的教导下,这个孩子会听从她的每一句话、为她所用、受她掌控。
如果这个孩子会不小心冒犯到伊芙,他会亲自结果它的性命,然后再为伊芙生下另一个更加乖巧、更加听话的孩子。
无论是人类的幸福,还是恶魔的幸福,拜蒙都会让她感受到,并且让她拥有。
拜蒙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伊芙,在心中这样想着。
伊芙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银发恶魔的那点隐秘的想法,不假思索地接过对方递来的小瓶子,她拉起拜蒙的手,将他勾状的利爪当作刀子,割破了自己纤细的手腕。
她将流出来的、红色的鲜血一点一滴地装进小瓶子里,等装到了一半,拜蒙主动叫停。
“好了,”拜蒙说,“已经足够了。”
伊芙把装了鲜血的小瓶子还给拜蒙,对方收下之后,便动作轻柔地牵起她的手,将嘴唇贴上她的手腕,用舌头去舔她割破的伤口。上次他也是这么为自己治疗的。
伊芙任凭他舔舐自己的伤口,好奇地问道:“你要我的血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