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咬伤的地方愈合后留下了疤痕。
从颈侧蔓延到肩膀的齿痕深而细密,被挖去肉块的地方重新长好后,皮肤上留下了浅浅凹陷的痕迹,我对着铜镜端详自己时,不知怎的想到了大正年间在咖啡馆打工时见过的馅饼。
那种馅饼的周围有一圈厚厚的边,凹凸不平的纹路和我肩颈处的伤疤看起来还蛮像的。
人类的身体会留疤,这很正常,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鬼舞辻无惨似乎不这么想。
但那只鬼已经被他砍下头颅杀掉了,尸体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他就算想再做些什么也没有办法。
他因此十分烦躁,养伤期间明里暗里无数次告诉我人类的身体太过脆弱,似乎十分希望我放弃人类的身份和他成为相同的存在。
“我可以给你我的血。”
声音微顿,鬼舞辻无惨思考片刻,慢条斯理地补充:“只给你一个人。”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表情清冷又矜傲,红梅色的眼眸一直落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反应。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只好委婉地问他:
“你最近……不饿吗?”
服下青色的彼岸花之后会如何,其实没有人知道。
鬼舞辻无惨目前看起来十分正常,但第一世的时候,他也不是立刻就开始呈现出不正常的症状,变得畏光,而且对人肉产生渴望。
变成鬼之后,人的瞳孔会发生变化,理智会开始坍塌,嘴巴里会长出尖牙,指甲会变成杀人的利器,轻易便能划开人的咽喉肚腹。
我可以确定鬼舞辻无惨没有背着我吃人,因为他最近一直和我一起待在寝殿里,除非他晚上趁我睡着以后出去觅食,但我早晨醒来时从未在他的衣服上嗅到鲜血的气息。
鬼舞辻无惨看出了我的疑虑,恩准我每天早上将他检查一遍。
他一开始并不乐意,将其视为一种冒犯。
我忧心忡忡,担心得连饭也吃不下。
如果他真的吃了人,我要怎么办呢,哪怕只是设想,这也足够令我难受得比自己杀了人还要郁郁难安。
我和他走在薄薄的冰面上,冰面下
是黑暗的深渊,没有人知道那下面藏着什么——也许我们知道,只是不想去深思而已。
我被自己的假设难过到了,接连几天背对着鬼舞辻无惨而睡,这似乎唤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第三天晚上的时候他将我转了过来。
除去我的三餐、衣着、接触到的侍女仆从,他最近连我睡觉面朝哪里也要管了,真是岂有此理。
“……我没有。”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仿佛困难极了,鬼舞辻无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脸色格外阴沉。
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
要放平心态——放平心态——明明和自己沟通了好多次,但翻来覆去地就是不行。
我检查了他的手指,鬼舞辻无惨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仿佛天生就适合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的头发也十分美丽,漆黑如墨,柔软似卷曲的海藻,长发一直落到腰际。
他的指甲并不尖利,头上没有长角,瞳孔不像猫那般细长,怎么看都是普通的人类,就是脸长得不太普通罢了。
如果他是裹着人类皮囊的恶鬼,那他可真是十分擅于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