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去梅岭不过是一时冲动,景涵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北疆。他一时被恐慌覆了神智,满脑子都是在苦战了大渝二十万皇属大军后再被自己人歼灭,赤焰的结局未免也太过凄惨,总会让他响起前世天策与神策之间的争斗。
只是在荒漠上奔驰了几百里之后,景涵又冷静了下来。浮生阁安思书也有插手其中,当年尚且觉得还能够信任,如今三个多月都没有传达到的消息,如果不是朝内封锁的太好,那就是安思书想要从中牟利,却不希望他插手。
能够有什么事情,除了安思书隐约想要推他上位的心,有的就是重建当年安家盛世的情景。如此推断,牵着他和林殊关系亲近,但是林家却是稳定的祁王党。后者如今林燮大权在握,只有除掉了林燮,安家才能重新上位。
他能够做什么呢?
景涵勒马停在小山坡上,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他的确可以带着自己的人去找林殊,可是他又真的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么。数百人对上万人的大战场并没有什么作用,而梁帝既然会派出夏江,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天家无父子,若他掺和其中,景婉……
林家,除了一个林小殊和他竹马一起长大,林燮当年一句话是他被过继的决定性因素。景涵知道当年这个结果他自己和安家都在推波助澜,但事后后悔能够责怪的,却只有不相干的林燮一人。
若是责备安家,他一个孤身皇子又哪里来的钱权建立自己的浮生阁。若是责备自己,景涵从来不敢想安妃娘娘是不是真的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儿,也不敢想安妃的死亡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阴谋,他不想去想。
祁王,比他年长太多,当他懂事之后祁王早就已经参与朝政,哪怕在宫中也不曾碰面几次。祁王妃是内眷,对景婉倒是多加照顾,不过婉言去她身边已经算是还了她这份人情。宸妃和他更加遥远,安妃进宫后昔日闺蜜就不如往昔。
心中的天平在林殊和景婉之间倾斜,最后景婉重重落地。
置身处外的分析了一边利弊,景涵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说到底赤焰军的事情又与他何
干,历史上见多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林家的名气太过于昌盛,走到这一步其实早就可以预见了。
再者说,若林燮不倒,他又何来的机会掌控兵权。梁帝手里若是有了林燮这支奇军,他便没有机会领战,也就没有机会从新在军队里安插他自己的人手,也就不能够从新组建他心里的那只天策军了。
他又凭什么为了一个赤焰军,冒着被抓把柄的情况,单身南下呢。现在梁帝对他是心有内疚不假,可是这样的内疚都是他亲自制造的,又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若有朝一日梁帝厌弃了自己,他的下场会好么。
就好像祁王,那可是梁帝最喜爱的长子,是他亲手带大给予重望的孩子啊,结果现在呢。若是换了自己,结局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有了雏形的天策军,一家独大的浮生阁,不白白跟着自己遭殃么。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们和自己的利益向冲,被自己舍弃了而已。景涵垂眼冷笑,嘲笑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得消极冷漠。大概是昔年那一腔热血,早早的就被大唐那沉迷酒色的昏君冷却,早早的就和同袍逐渐变冷的身躯一起,寒冷彻骨了吧。
前世他抛洒热血换来的不过是那般凄惨的结局,他的家就因为他的束手无策毁了。如果想要保护他的家,他需要自私,那么就让他自私到底好了。想明白这些也就不过是一瞬,策马在山岗上站立了一会儿,果断转身从新下令。
浮生阁的人自然还是要奔赴梅岭的,只是这次自然不是为了驰援赤焰军,而是为了清扫战场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手中多一张牌总是无害的,这点让小舅舅知道也无妨。安庆他们照样南下,只是目标是金陵,看看他小舅舅那边儿到底是打算如何处置。
景婉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景涵不少东西。只是景涵也不恼怒,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景婉发火,既不劝解景婉也不因为景婉不符合仪态的言行举止做出任何评价,直到景婉坐在满地狼藉中看着自己,才将屋子里最后一个完整的小酒壶递了过去:“砸吧!”
“萧景涵,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景婉那看着自家
哥哥平静的面容,想要将壶里的酒水全部泼在景涵脸上。只是酒壶早就已经空了,所以没有达成想要做事情的景婉,伸手将手里的酒壶也砸烂了。
“你问我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景涵坐在房间里唯一一片干净的地方,托着下巴仰视着自家妹妹,“大概很早之前就已经喂狗了吧。”云淡风轻的撤走了一直护着身体的内力,景涵嘴角挂着一丝笑。
“萧景涵,那是陪着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殊哥哥给你带的小白狐,你做噩梦时每夜每夜的陪伴,一起逃课摸鸟的时光,对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么?”景婉看着景涵那张完全心不在焉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想让我怎么做?”景涵看着自家妹妹叹了口气,眼里全是纵容。如果是为了景婉,不要说良心喂狗,只要景婉最后有一个好结局,他做什么都是愿的。大概这也是当年雪阳姐为什么拼死,也要讲那群少年军送离的原因,因为在意。
“回金陵,向父皇……”
“向父皇说赤焰军和祁王一定是被污蔑的,他们是忠心耿耿的。说夏江和谢玉只不过是无中生有,说我用我的人品保证他们一定是清白的。然后像是门外那个傻子一样,在大殿门前跪上他三天三夜?”景涵没有等景婉说完,一边说一边低声笑出了声,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难道不应该这样么?”景婉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哥哥还能如此淡然。
“婉儿,我有听外面那个糙汉子的谏言么?”景涵拉住景婉的手轻轻一拽,就将自家妹妹拽到了自己怀里。搂着自家小妹,十多岁小姑娘的身体还没开始发育,肉乎乎的手感特别好:“阿婉,我是王爷他是士兵。而王座之上是皇帝,不是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