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切出了最简单的几何图形,接着是珠子、雪花、小动物和简单的汉字,熟练以后就开始拼装零件,想搭出一座玻璃塔来。后来他们彻底忘记了做窗户的事,只顾着去切各种各样的图案。当他与护士在夕阳的余晖下埋头苦做一辆玻璃三轮车时,从后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蔡绩有点恍惚地抬起头,看见院长一边走近,一边打量着走廊上满地的玻璃板。这好像是蔡绩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困惑的神情。他还在发呆,院长的视线已然落到他手上,原本还算放松的姿态立刻便消失,声音虽不算严厉,紧皱的眉毛却隐露怒气。
“……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
蔡绩张嘴想要解释,又转头去看护士。护士却满脸漠不关心的表情,低头只顾玩绕自己的手指。眼看这家伙有把责任丢给自己的意思,他越发感到情况不妙,急忙说:“这个是——”
“你不用说了。”
院长闭上眼睛,用一只手缓缓地揉动着太阳穴:“是她给你的吧?”
“啊……嗯。”
“是从我的办公室偷拿的吧?”
护士已经把她的十根指头细细地打好了结,然后用平板的声音说:“他要刀。”
“这种借口太低级了。而且我有说过不可以动我抽屉里的东西吧?”
“没锁。”
“没锁也不可以动。再这样的话,下次就把你养的花搬去四楼病房里。”
护士低着脑袋,神情闷闷地走了。蔡绩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院长看了他一眼,又揉着额头叹气。
“说你胆子小,对于不了解的东西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呢。好在这个东西对其他人没有危险……还是先把它给我吧。”
蔡绩忐忑地把小刀递了过去,看着院长漫不经心地把它抓在手里,还直接用掌心摩挲起刃口,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察觉到他的视线,院长也把手掌展开给他看了看。
“这个东西是我从先前打扫的屋子里拿来的,本来是估计可能会用上,才会暂时放在办公室里。没想到她会拿出来给你……实在是太胡闹了,你们两个就算是想找消遣,也不应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她的语气里没有太重的责备,但蔡绩还是感到有点心虚。他解释了自己想帮忙修窗户的本意,然而看着地板上散落的玻璃碎片,连他自己也感到有些说不过去。正懊悔着自己不该跟护士一起胡闹时,院长又说:“除了玻璃以外,还用这个切过别的东西吗?”
“我用手摸过两下。”
“发现刀口变得很钝,完全割不进去吧?”
蔡绩讷讷地点头。院长也把手指放在刃口上按了两下。“这个并不是普通的刀具,而是一种礼器。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和普通的铁棍没有区别。但对你来说,它的危险性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我今天没回来看看的话,真不好说你们两个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蔡绩不明白地望着她。院长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他跟着自己。这还是蔡绩第一次跟着她下楼,走到楼梯间时,院长并不掏出钥匙,只是伸手一推便把原本锁死的门打开了。他们来到一楼后没有去往庭院,而是转身沿着楼梯朝地下走去。
直到这时,蔡绩才知道这座建筑还有地下部分。他睁大眼睛环顾着楼梯后的甬道。脚下的地砖与两边墙壁都和六楼走廊很相似,可叫他吃惊的是,明明应该是在地底挖出来的空间,甬道内侧竟然也都装着与楼上相同的玻璃窗。窗外一片漆黑,完全分不清是被不反光的材料填满了,还是另有更大的空间。要不是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地下,或许会以为是碰上了无光的夜晚而已。
大概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走在前头的院长说:“那边是实验区域。”
“实验?”
“嗯,是用尸体做研究的地方。”
蔡绩踉跄了一下。院长回过头看他,脸上挂着无奈的微笑。
“假的。那里只是空洞而已,什么也没有。”
“那……尸体……”
“这座城市里没有真实运作的殡仪馆,只有几个概念上的假名而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