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小心,把颅骨踢得满地打转。弯腰捡拾却太过用力,“咔嚓”一声夹断脆黄的臂骨。打捞骨骸时错估强度,整条脊椎在手中当即散掉,碎屑哗哗啦啦洒落一地
总而言之,不管它们有意还是无意,各种糗事是层出不穷,气得索仲武太阳穴阵阵跳动,埃米尔潘更是被连着惊到好几次,早就烂熟的经文都给背岔了。
大保罗因为亲人死在防空工事的缘故,对此非常不满。他又是高声咳嗽又是跺脚,既是在提醒驻村神甫,也是在警告干活的机器人。埃米尔潘被逼无奈,只得中途停止仪式,连着几次给老兵道歉,但那些硬邦邦的机器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无论干活的仆从,还是帮主子传话的向导,全部遵循一直以来的传统,将“荒野居民”的声音完全无视。前者忙碌异常,一面将骨骸匆忙装进货篮,一面有意无意地靠近客人,具体盘算只有巫妖知道;后者始终昂首前行,坚硬的钛合金脚掌,把腐朽木板一块接一块踩穿。
黑黝黝的污水,也随之一股又一股窜起,将下半截骨架染得又脏又湿,有些地方干脆窜出了蓝莹莹的电火花。然而,巫妖派出的这个传声筒,却对自己的形象浑不在意,丝毫没有停下检修的意思。
自从被索仲武的枪口戳到肘部,它就同客人有意识地保持距离,死也不肯靠近。有一回,小阿尔贝遵照弗朗辛的嘱托,故意走过去寻求帮助,结果却被向导机器人挥手赶开,就好像被感染源近身了一样。
不过,虽然行为充满异常,但机器传声筒的嘴巴,却还是像之前那样不停开合,吧嗒吧嗒讲个没完。这回它换了话题,不再一味自吹自擂,而是主动谈起了当年的灾难,对人群最后时刻的表现,做了详尽的工笔细描。
多萝茜对这些故事很感兴趣,表现出的热忱异乎寻常。她不仅把巫妖讲述的内容全部录下,时不时还会通过扩音器插嘴提问,针对前后矛盾的方面提出质疑。而机器人也乐得有人搭理,越讲内容越夸张,越讲细节越鲜明,到最后甚至开始比划手势,兴致勃勃地讲起了猎奇恐怖故事。
爆炸、哀嚎、砍剁、啃噬喷薄而出的残忍单词,令地下的空气愈发寒冷。盲蛇爬过垂落的线缆,细长的尾巴尖轻轻摇动;八脚蜘蛛躲进朽坏的衣柜,长满绒毛的长腿蓄势待发。骨骸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默默等待机械仆从收敛,它们当中的绝大部分,表面都残留着醒目的利刃划痕。
没错,利刃划痕。根据“巫先生”的讲述(如果他它没有故意编瞎话),避难人群吃光所有存粮之后,很快便丧失理智,成了被饥饿控制的怪物。他们用残存的枪械互相射击,用匕首和土法制造的钝器杀死彼此,为了同类身上的肉块,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肯放过。
惨案一直持续到所有幸存者死去。寥寥几具尸体,躺在众多血淋淋的尸骨之间,在子弹穿出的洞眼注视下,慢慢腐烂。“也许有人逃到了工事外面。甚至可能逃回了地面。”向导不带感情地讲述着这一切,真就一副“与我无关”的鸟蛋模样:
“但我既没有亲见,也没有意愿检查监控录像,旧数据几年后便被覆盖。不过,那些人的命运,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就算侥幸逃到地面,也会面临变异生物的捕杀,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加入荒野居民而已。千年以来,曾经打扰工事安宁的,除了过分好奇的野蛮人,就是污秽的土无伤,从没对我构成过威胁。唯一需要重视的入侵者,与逃跑的那群人更是毫无关系,真身乃是——真诚地向你们提出建议,多关注关注ai叛徒吧,多关注关注零面忍吧,只会躲在暗处的土无伤,实在不值得你们耗费精力——”
“事物之间普遍存在联系,不能把它们割裂开来。谁能保证,土无伤与零面忍一定就没有关联?”索仲武打断了向导机器人,而且极不客气:
“不仅仅是他们。零面忍与防空工事,两者之间的关系恐怕也不简单。巫先生,多萝茜一直在分析你的故事,想听听初步结论么?”
“很有兴趣。”向导机器人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随即加快脚步,试图与前面的五具同类会和:
“不过,我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情。那位多萝茜小姐,是不是你们的运输机驾驶员?我对她颇感兴趣,因为她的英语口音很有特点,听起来与荒野居民,以及两位尊贵的客人都有区别。”
“其中一位尊贵客人觉得,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索仲武冷笑一声,故意让辅助手指落上步枪扳机:
“多萝茜不用你操心。老故事我也听的够多了。话说回来,你那帮兄弟姐妹可真是勤恳哪。一直捡捡捡,货篮都快溢出来了,就不能把已经收集的骨骸,先卸到葬地去么?”
“墓地选址工作尚未结束。”向导机器人走的更快了,伺服电机的嗡嗡声清晰可闻:
“地下五层太过广阔,备选地点多达数十,还请两位客人理解。我正以最快速度筛选,如果一切正常,几分钟后就能得出结论。至于货篮,你们更是不必担心,人形机械拥有最高水平的控制程序,绝不会发生倾覆事故。这边请,马上就到,马上就能抵达目的地。”
“真有意思。”弗朗辛背对向导,以悠闲的语气揭了对方画皮:
“选墓地,迟迟不能做出决定。放映室,走了十几分钟也没走到。话说回来,现在又不是二十世纪,不过是几段监控录像,真有必要找什么放映室吗?如果管理员先生确有诚意,为什么不能通过wifi,把文件直接传给我们?动力装甲的存储空间虽然不大,几个tb的视频文件,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