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一天比一天热。
日头高照,午歇人懒,车马寥寥的点,今日却不一样,市井街巷私语纷纷,通向皇城门的朱雀大街也热闹的紧,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过,往日里能并行十辆车的路,今日竟不觉宽敞,若不是皇城司安排还算迅速妥当,定能眨眼间堵的水泄不通。
华盖,朱轮,金锦,象牙牌,都是龙子凤孙的车辇。
百姓们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喧哗,克制的和身边人打着眉眼官司,看着这一辆一辆华车里走下来的龙子凤孙。
有人被排在很前面,有人被排得很后面,有人被巧妙安排到了阴凉处,有人只能顶着日头晒等,有人车停了立刻下车,见了内侍眉眼带笑,没什么架子,有人偏要抻一抻,待外面三催五请,才慢悠悠掀帘,缓缓露出高贵的金线顶珠刺绣华靴,内侍却不敢怠慢分毫,顶着笑脸快步上前伸手方便贵人搭扶……
可见龙子凤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霄酒有点想吐,可能是因为晃悠悠停停走走的马车,也可能是面前长脸细目的青年。
“……你该不会觉得来到了这里,就有某种希望吧?”
长脸细目的男人,嫡兄萧沅眸底不善,扇子遮了唇,阴森低语:“小贱种,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霄酒很难忍住恶心感:“呕——”
“你——”
马车停住,有内侍声音自远及近而来。
萧沅眼皮颤了下,收起扇子,转身下车,视野转换的一瞬间,脸上不善冷笑已像阳光一样灿烂,搭手未借力,而是巧妙翻腕,给内侍塞了个红封,你知我懂的眼神里,某些暗中交易已达成。
霄酒长长呼了口气,恶心的味道消失,周围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待要掀袍往下走,车帘已被一只戴着金玉扳指的手掀开,萧沅的脸复又出现,笑容和煦,声音温柔:“弟弟可是还没睡醒?已经到宫门口了呢。”
然而冰冷的眼神警告,给的明明白白——
还不下车,是想害全家人跟你一起死么!
演技拙劣,上眼药技能也太过粗糙。
霄酒安静下车,没给任何回应,脸上也淡淡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萧沅皱眉了一瞬,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他这么乖。
“少耍花样,”视线不着痕迹往四下望了望,萧沅低声唇不动,“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都没用。”
两丈之外便是巍峨皇城,金顶碧瓦,庄严浩荡,连墙都比别处高,比别处厚,这是全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权力的至高所在,任何挑衅和动作,都要有赌上性命的觉悟。
霄酒很懂对方在提醒什么,也非常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本来是一个996的社畜,卷了多年,觉得是时候考虑谈个恋爱,不想相亲路上遇到意外,出于本能,稀里糊涂救了个连长相都没来得及看清的人,把自己小命搭了进去。
可能上天也觉得他太惨,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到了这里,但这个机会……并不怎么美妙。
这是他在不舒服的马车上颠到吐的第七天,在这之前,前身不知已经颠了多少天,水土不服,气若游丝,直接没了,把不怎么健康的身体留给了他,昏昏睡睡,晕的太厉害,短暂的休整也没什么用,他根本没办法好好接受和处理信息,直到此刻,下了车,一路跟随大部队,由内侍安排,入了宫门,走了长长长长的一段路,脑子才完全清醒。
宫规森严,寒蝉仗马,二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愣是没发出什么太大动静,整齐规矩。
霄酒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穿成了代王的庶子,现在的名字是萧酒,应召入皇宫,是为了参与储君选拔。
本朝建朝初期,有过很艰难的时刻,国祚传承近百年,现在属于休养生息过后的小繁盛阶段,可也问题一堆,不解决好的话,将是大大的隐患,比如——帝位。
当今圣上是安庆帝,上一代安熹帝是他的哥哥,皇位乃是兄终弟及,安熹帝是历史上少有的太子继位,幼年时就展现出了仁德才华,朝中上下无不拜服跟随,很受拥戴,奈何安熹帝命不好,忽染恶疾,将要撒手人寰时,儿子们都还没长大,底下十九个弟弟因为他的仁德都活得好好的,还没一个看起来脑子特别笨的……主少国疑,绝非好事。
安庆帝当时是最忠心的弟弟,也是第一个提出若继位,必还位给侄儿的人,话说的特别干脆,满朝文武见证,普通百姓都知道了,安熹帝当然就属意他,在弟弟主动写出一份承诺书后,干脆的撒手人寰,将帝位传给了他。
可能当初‘还位于侄’的话确有几分真心,但皇帝当了这么多年,尝够了权力滋味,怎么可能愿意放手?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
当年的承诺历历在目,侄儿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朝野内外也并非没有先帝遗留的拥趸力量,自己几个儿子水平又有点拉垮,还需再多成长,外面有心眼的弟弟,优秀的侄子太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两年也不太妙,定储一事迫在眉睫,容不得再耽搁……
霄酒猜想,安庆帝为了这件事一定思考良多,不知求教了什么人,有了一个天才的主意。
他在‘还’这个字上做文章,说没说‘还位于侄’,只说答应过‘传’位于侄,可他的侄子太多了,并非只有已逝皇兄的,还有弟弟们生的儿子,国祚传承非儿戏,既然人选这么多,何不挑个足够厉害,堪配储君的人出来?
他说朕非霸着龙椅-->>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