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将褐色的桃木剑染上一抹妖异的红。谢无虞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然而眼睛却是亮的。
他抬手在桃木剑刃上一抹,心头血均匀地覆盖在剑刃上,本来有些暗淡的金光又重新明亮起来,甚至比之一开始都更为夺目。
范浗见状,瞳孔一缩,抬起手想要阻止谢无虞的动作——然而,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谢无虞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沾着罡正灼烈的心头血的桃木剑直接破开眼前虚妄,直刺入到那镇天王身躯之中!
一声低沉的轰鸣响起,像是痛呼,又像是愤怒。
勉强维持的平衡被打破,翻卷的阴气几乎要将谢无虞包裹。然而,兰鹤望仍守候在一旁,手中法印光芒明灭,是阴气在与金光在转化交融。
呼啸而来的手臂带着森森的鬼气,镇天王身上带着一般鬼卒所没有的煊赫威仪,但谢无虞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十一殿”阎王,此刻似乎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最起码……它好像并没有比范浗强上太多,甚至于因为它更依赖于阴气,所以受到那方法印牵制更狠。
但,好像也不奇怪。听范浗前面的话,镇天王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苏醒的,现在的这个镇天王,更像是被强行召唤而来的傀儡——没有太多的自我思考的能力,心神都被鬼幡中的冤孽血气占据着,只会本能地对谢无虞和兰鹤望进行攻击。
这样的鬼物,无疑比一个完整的镇天王更好对付。
也是因为范浗没有预料到兰鹤望的这个变数。说实在的,谢无虞其实也没料到。
那方法印之前兰鹤望也曾用过,但大致也就是将他本身所携带的阴气转换为护身金光,倒是没想到兰鹤望在现在的情况之下,学会了直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转换器,再将外界的阴气转化为浩然正气——
只是这种用法对兰鹤望身体的伤害也是不容忽视的,谢无虞抬眸看了一眼,兰鹤望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被血渍染红,裸露在外的苍白的皮肤上,一条条恐怖的血痕纵横其上,远远看去仿佛一幅妖异的血色画卷。
谢无虞的目光在那些血痕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是要将它们都记在心底。兰鹤望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远远的,苍白的脸上轻轻露出了一个笑。
……更没有兰氏集团掌权人的样子了,但莫名的,谢无虞心底的郁气消散了不少。收回目光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冷静而又坚定。
他将无所畏惧。
范浗的脸色已是铁青。谢无虞的猜测并没有错,召唤镇天王这一举动并不在它的计划之内。当年镇天王筹划多时,就为了夺得地府的话语权,从而名正言顺地成为“第十一殿≈ot;阎王,然而这个计划才刚刚开始不久,地府那边就觉察到了镇天王的打算,猝不及防之下,镇天王只能暂时将身上的鬼气散去,沉入地府深处沉睡。
而它和谢无虞,便直接进入转世,依托镇天王一开始安排好的身份,重新积蓄力量。
然而在不断转世中,谢无虞那边却是出现了一些意外,不仅记忆全部丢失,神魂之中有关于十一殿的痕迹也被抹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儿毫无用处的气息残留其中。
范浗原来是想不断地用“十一殿”的气息刺激谢无虞让他的记忆觉醒的,但他转世太多次了,到了这一世,灵魂之中有关于“十一殿”的痕迹几乎已经完全消失,范浗多次试探失败之后,索性不再在谢无虞身上纠结,将全身心都放回到了召唤镇天王之上。
掠夺中元节鬼门中的阴气,激活阴鬼盅,在人间制造各种意外,便都是它计划中的一环。
只是现在,它的计划眼看着就要失败了。
范浗脸上的温和不再,目光狰狞地死死盯着谢无虞和兰鹤望的身影,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牢牢刻入心底。
谢无虞懒得理它。
再次举起手中的桃木剑,谢无虞狠狠地朝着那个“镇天王”劈去。
沉闷的钝物切开布帛的声音,在《金光咒》的加持之下,这个虚弱了无数倍的镇天王咆哮一声,身体被金光整齐地拦腰切开。
庞大的阴气从切口中爆发,将鬼幡撑到极致。
有雨丝飘落进来。鬼幡强撑了几秒,最终还是彻底被阴气撑破。
而元道子这边,他们也刚好勉强将阴鬼盅压制住,只是现在鬼幡一破,里面积攒的阴气直接汇入到天地之间,顿时又将阴鬼盅刺激得活跃起来,隐隐又有一丝失控的迹象。
元道子连忙施加了一道法诀稳住阴鬼盅,目光却落到了重新出现在眼前的,全身都变得跟血葫芦一样的谢无虞和兰鹤望身上。
而在他们身边,还躺着一个双目紧闭毫无知觉的范浗。
元道子表情一动。
谢无虞半跪在地上,下意识地就去找兰鹤望的身影。
在一片红雨中,谢无虞甚至有些分不清兰鹤望身上的血迹到底是被红雨染上的,还是他本身流出的鲜血。
谢无虞眼眶都红了。
元道子轻轻叫了他们一声,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阴鬼盅仍在活跃着。想要将它彻底封印起来,就得先处理它所积攒下来的这些阴气。
而怎么才能将阴鬼盅的阴气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