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继续下沉,寻找别的幸存者。
梅雪衣微带着一丝疑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赵荣一圈。
此人怎么说呢,浓眉大眼,方脸阔嘴,一看便是个老实人。
在那些老奸巨滑的上位者身边,往往都会有这么一个人,忠心、本份、沉默寡言,深得信任。
“你是金丹修士,为何没有尝试御剑逃离此地?”梅雪衣问。
赵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再度拱了拱手,极慢极慢地说道:“我曾尝试着靠近离我不远的试练弟子,却发现此地大有玄机,根本离不开原地。我也试过通讯符,发现此地灵气被干扰,通讯符无法联络外界。我没敢轻易使用灵气,是因为担心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像他这种平时不说谎的老实人,一说起谎话来顿时浑身僵硬,语速放得再慢,也难以掩饰他的不自在,措辞十分怪异。
梅雪衣不动声色,轻轻拽了下卫今朝的手指。
他反手将她攥入掌心,唇角挑起冷淡平静的笑意,低沉开口:“你知道行凶者的手段,所以远离山壁。”
赵荣的耳根迅速发红,尽量镇定地说道:“我……刚好亲眼目击,附近两名试练弟子依次被山崖中探出来的奇怪尖刺抽走了血肉。”
卫今朝垂眸,道:“据我所知,死亡过程不过半息。难道你一直盯着他们不成。”
声音不大,威严阴沉的气势却让赵荣腿脚有些发软。
“就是恰好看见了。你该不会怀疑我与此事有关?”他抬起眼睛望向卫今朝,摇头苦笑,“我何来这等通天手段!”
“通天手段。”卫今朝漫不经心地将这四个字回味了片刻,神色微微一冷,更加强大的气势压向赵荣。
赵荣的额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很显然,他在隐瞒些什么。
“你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卫今朝慢条斯理地道。
赵荣蓦地一惊,顶着那股莫名的威压重重摇了摇头:“不,不关我的事!”
他飞快地瞟了卫今朝一眼,额上渗出更密的汗珠。
他看不穿此人修为,但眼前这个瘦削阴森的男人给了他极强的压迫力,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要远远超过面对府主时的敬畏。
赵荣犹豫片刻,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道:“其实,我在落入此地的时候,很奇怪地做了一个异常逼真的预知梦,梦中所见,竟然就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遭遇。而当我醒来之后,发现无论是鬼打墙,还是身边之人的死亡顺序,都与梦中分毫不差,因此,我特别留意着下一个将死之人,便看到了他们死去的那一幕。也是因为在梦中见过,所以我也知道在这里贸然释放灵气会引来杀身之祸――我知道你们不会信,可是实情就是这样!”
梅雪衣微眯着眼。
这一段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却是让赵荣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观他神色,竟然完全不像在撒谎。
这可奇了怪了。
“继续。”卫今朝沉声道。
赵荣抿住了唇,半晌,低低地说:“没有了,我都说完了。在身边的人死完之后梦就结束了,而你们也正好出现。”
肩膀微绷,语声不自在。这一句又是假话。
看着这个努力说谎的粗犷大汉,梅雪衣不禁有种自己和卫今朝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真这么巧?”梅雪衣挑着眉,语气莫测。
赵荣涨红了脸:“我可以用自己的道心发誓,此事与我无关,我绝对没有害过这里任何一个人!”
梅雪衣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陡然逼问:“所以你害过梦中的人?!”
赵荣猛地一惊,望向她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惊恐。
他深深缓缓地吸着气,双手放在身前重重绞紧,指节捏得一阵白一阵红。神色隐忍而纠结,脑海中仿佛在天人交战。
半晌,他抬起微红的眼睛:“是!梦里确实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但那是我与别人的私怨,跟你们没有关系!再说……那只是梦啊,难怪要因为一个梦给我定罪么!”
“当然不会。”梅雪衣笑着,懒洋洋地倚回了卫今朝的身上,“别紧张。”
梦与现实重叠,这种诡异的宿命感,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前世柳小凡因为被夺舍,没能带队到此试练。今生柳小凡被擒,也没能来到此地。
两世来到这里的,想必都是这个赵荣。
所以赵荣所谓的‘预知梦’,极有可能梦见的正是前世发生的事情――既然梅雪衣和卫今朝能够重生归来,那么旁人偶然梦回前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