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谢老太太的谢家家主折回时,正巧听见这番话,倏地僵在原地,盯着贞白,惊诧不已:“你说什么?”
贞白抬首,目光扫过远处山脉,娓娓道来:“谢老太爷的墓穴选址在此,山脉生气充盈,于路径深处止息,背靠主山,来龙深远,气贯隆盛,左右山脉环护,砂环水抱,可谓藏风养气,是一处子孙兴旺的风水宝地。”
“没错。”当年他请了好几位得道高人前来看过,才将家父葬于此处,仅凭这番话,就能判断这女冠绝非胡言乱语,而是真正有些本领的。
贞白道:“可不知何时,此处的风水已经逆转,看似并无任何改变,但龙脉泄尽,聚怨聚阴,成为大凶之地。”
或许她知道是何时,就在一个多月前,长平乱葬岗里的山峦崩塌,大阵破损,即便最后已竭尽全力修补完成,但整个地势已经发生逆转,所以,居然影响到了外界吗?因为此处与长平相邻,地脉惯连,而造成了损害?
贞白沉吟道:“而谢老太爷的坟冢中,却是一口空棺,这本无甚影响,所以二十年来相安无事,但——风水发生逆变,碑上有名,墓中无尸,这口棺,就成了招魂棺。”
谢家家主听得脸色发白,艰难咬字:“招……魂……棺……?”他抬手指了指坟坑,奈何抖得厉害:“你是说,这棺材,招了那丫头的魂?”
“看来是。”
梁捕头在旁听得匪夷所思,这次不禁没有喝止,反倒追问了句:“什么叫看来是?”说完他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阴宅的风水直接影响子孙后代,而这里是谢家的阴宅,棺要招魂,也该是招谢姓的血脉。”贞白道:“但是谢家好像并未因此家宅不宁,或有任何伤亡?”
谢家家主瞪大眼,摇摇头:“除了王六夫妇来闹过一场,并未发生其他事。”
贞白道:“反而是王六家破人亡,所以,问题出在王六女儿的身上,因为招魂棺,招的是她。”
“为什么?”谢家家主难以置信。
梁捕头突然插话:“是因为谢老太爷的尸骨埋在王六家中?从而有了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谢老
太爷的尸骨是被王六挖回去的?他为什么这么做?”猛地意识到自己完全被贞白带着节奏走,梁捕头一个激灵,把思维拉回正轨:“不对,你别扰乱我视听啊,这可能就是王六二十年前刨了谢家老太爷的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挖走尸骨,埋在自家院中,二十年后,又有人杀害王六之女,埋在谢老太爷的墓中?如此说来,这个凶手可能知道谢老太爷的墓是空的?或者知道王六曾经挖过谢老太爷的坟?否则,谢老太爷的尸骨埋在王六家,王六的女儿又埋在谢老太爷的墓中,不可能只是巧合。”
“的确不是巧合。”贞白一抬下巴,示意梁捕头看向坟头那颗枝繁叶茂的树:“你也许不信,但是这棵树和王六院中的青竹,你无法解释它们的反常。”
“那你有什么解释?”
“聚阴聚怨,枯木逢春。”因为外界似乎受到了乱葬岗的影响,这里的埋尸之地便有了古槐因阴怨之气滋养而枯木逢春的迹象。
梁捕头瞥了树一眼,目不转睛盯着贞白:“你就是以此判断这墓里不是空棺,而王六院中埋了尸?”
“可以这么说。”
“好!照你所说,这是一口招魂棺,难道是王六女儿自己挖开了坟躺进去的?”梁捕头看向棺中,视线落在小曲的纤纤玉指上,她双手交叠在腹部,指甲干净整洁,无半点泥土尘垢,梁捕头蹲下身,踩在棺椁边缘道:“或者是坟墓自己开了棺又埋上土?”
想糊弄谁呢,梁名捕嗤之以鼻,伸手拽起死者的手腕,想要仔细查看,结果衣料下一根东西有些硌手,本着不漏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则,梁名捕掀开死者一点衣袖,发现小曲手腕上系着根红绳,是以几根细线编制而成,打着死结,跟他在谢老太爷尸骨上剪下的那根编绳几乎一模一样。
贞白也看见了,但是站着未动,只道:“割开看看,里头是否有一撮银发?”
梁捕头心里一突,掏出匕首照做,果然不出贞白所料,红绳中藏着几根银发,梁捕头有些发懵:“你怎么……会知道?”
“梁捕头,这可能真不是一桩寻常的案子。”贞白道:“别忘了二十年前,王六请过一位道人,让樵夫老苏给女儿盖了个前
宽后窄的闺房,是仿棺材落建,本身就不寻常,小曲的生辰八字我看过,是个早夭的命数,却活到了至今,我想王六请那道长干什么,你我已经心知肚明。”
梁捕头将案情的整个发展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王氏供认曾经为了救女请过一位道长,如今从这种种证据中看来,就是王六当年迷信了那个妖道,做出一系列害人害己的行为。
梁捕头不得不往故弄玄虚那方面查,举着红绳问:“这玩意儿是什么来着?”
“锁阴绳。”
“干什么用?”
“捆住死者魂魄不散,无法离体则无法超生。”
“捆住了吗?谢老爷子的脚上也绑了一根,你不是说他身死魂消了无法做法招魂么。”真逗,梁捕头啧了一声:“你爱咋说咋说吧,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谢老太爷和小曲身上都有,而且一根是黑发一根是银发,显然是取了各自的头发没错吧,这在你们骗……”梁捕头立即顿住,改了措辞:“在你们行当中,两者之间有什么讲究?”
贞白上前,接过那根红绳,虚握在掌心,又细瞧过那个死结,才转头看向谢家家主,问:“谢老爷的忌日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