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林晏昼要回望京的消息没两天就传开了。
虽然周夫人没将他为何而归的原因传出去,但大家心里都有数。
都知道他前前后后在望京待了三四个月,这才去北戎一个多月就回来了,实在不符合常理,正赶上程娘子和离归家的节点,叫人不把他俩往一处想都难。
不光旁人这样想,连程云薇都觉得他这一趟是为自己而来。
都道江南清润,四时充美,最是养人。
此话对也不对,对的是程云薇未嫁时常住江南,周身染了江南的温婉气韵,为她的姿容增色不少。不对的是,她嫁人后也住在江南,一样的水土,可如今她的眉梢眼角是掩不住的疲态,难见从前的灵气。
她也不知道成亲后的日子会那样难熬,两心相许的表哥成了夫君后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有花前月下时的温言软语,半年的光景就纳了别人。宽厚和蔼的姨母成了婆母后也变得严苛起来,时刻不忘给她立规矩,头一年还好,后面因她在子嗣上有些艰难连笑脸都看不见了,妾室通房接二连三地往她房里塞。
其实大夫来瞧过,说她身子康健,怀胎是迟早的事。程云薇耐心地等,盼着有了身孕后,夫君和婆母能似从前一般待她。
等了三年,她的肚子没有动静,那些个妾室通房全都没有动静,婆母的脸色一天阴过一天。她起了心思,悄悄请大夫开了专为男子补身的药膳。
富贵人家吃点滋补的药膳实属寻常,可不知哪个多嘴的说漏了这药膳的功效。她的夫君当即掀翻了碗碟大发雷霆,婆母听到消息也动了肝火,竟然动手扇了她一巴掌。
偏偏这时候有个妾室传出了喜讯,程云薇有口难辩只得吞下满腹的委屈,再往后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后来那妾室的孩子没有保住,夫君和婆母伤心失望之余,对她更为不满,似要将火气全撒在她身上。
万念俱灰,她自请合离。
过得越不好,越会后悔从前的选择。独守空房时,她不止一次想过倘若当年那封信没有送去北戎会是何等光景。
几年间只回过望京两次,下意识会留意相府的消息,知道林晏昼一直未娶,心中难免动容。
此番他要回望京,她日日都去城门处等候。
议论的人不在少数,祝福的、难听的,程云薇只当没听见。托和离的福,她的脸皮厚了不少。
望京城里因为林晏昼和程云薇那么热闹,赵瑞芷这个喜欢凑热闹的当然不会错过,就连和宋知予见面时,十句话有七句都在说这事。
梁王妃早逝,梁王府里没有女主人能跟各府夫人来往,若没有林晚宜和赵瑞芷,望京城里的新鲜事往往传到最后才会传到梁王府去。
林晏昼这事先是小范围传开,程娘子开始往城门口去之后,这事才传得人尽皆知。
但宋知予不知道,因为信的事情,她生怕错过了回来的信鸽,已经好些天没有出梁王府了。直到赵瑞芷带着大壮来梁王府时带来了林晏昼要回来的消息,那一瞬间,她几乎被喜悦淹没。
她觉得他是为她回来的。
可赵瑞芷接下来的一句话,像冬日里冰凉刺骨的水,生生将她浇醒。
“现在好了,程娘子回来了,他也回来了,估计相府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喜事啰。”
宋知予几乎拿不稳茶盏,还带着烫的茶汤滚进发凉的指缝间,她讷讷问:“程、程娘子?”
赵瑞芷一拍手:“哎呀,忘了你那时候还病着呢。程娘子就是当年程侍郎家的程大姑娘,就是林二哥当年退亲的那户人家,前些日子和离归家了。”
宋知予蜷指捻着发红指缝处的水痕,垂下眼帘,遮住颤动的眼波。
程娘子,她怎么会不知道程娘子是谁。
他——
是为程回来娘子的吗?
“怪我,我这不是觉得和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又赶上春闱分了心,没顾得上说。”赵瑞芷越说越来劲,“也不知道林二哥什么时候能到,要不然我派人去茶楼盯着,他一回来咱们就去城门口看热闹去。”
“知予,知予。”见她不出声,赵瑞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哦。”宋知予回过神,抬眼时眼中平淡无波,浅浅一笑,除了略有些发紧的声音没有一点破绽,“我就不去了,母妃的生辰快到了,我得多陪陪父王。”
借口而已,她不想去,因为没法像从前一样打心底里祝福他们了。
虽然梁王妃已经走了许多年,但梁王深情,王妃的生辰和忌日都是梁王府的大日子,赵瑞芷没有劝她,说:“不碍事,等我看了回来告诉你林二哥有没有抹眼泪。”
“知予你猜他会不会抹眼泪,这么多年不成亲苦等着,终于如愿了,我猜这对苦命鸳鸯肯定得抱头痛哭。”
不成亲,是为了等程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