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次年夏天。
昌平帝于年初在大朝会上公布了纪皇后的种种恶行,正式下诏废后,之后又连续颁布了数项休养生息的政策,自武帝朝时疮痍满目的社会局面总算渐渐有所好转。
到了景文八年,穆朝境内几乎再无灾民,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富裕充盈,边境贸易亦欣欣向荣,大有清平盛世之兆。大局已定,昌平帝开始逐渐放权,做起了甩手掌柜,一入六月,蝉声刚起,便带着众嫔妃到京郊行宫避暑去了,只留了太子监国。
“高总管,殿下起了么?御膳房那边又在问早膳的事。”
负责传膳的小内侍文青跑得满头大汗,偷偷望了眼紧闭的殿门,问守在门口的高吉利。
高吉利如今代着大内总管之职,很和气的揣着袖子道:“定北侯在呢,让他们把膳食先温着。”
文青一下就明白了。
是了,每回定北侯过来,殿下都会起的特别晚。因为殿下和定北侯不仅是君臣,更是师徒,殿下虽然发怪病时捅过定北侯一刀,但却先后救过定北侯两命,有次还险些重伤不测。定北侯因此待殿下很不一样,两人感情十分深厚,每次殿下召见定北侯时,师徒二人都要在殿中秉烛夜谈到第二日天亮。
昨夜,殿下应当又和定北侯夜谈了吧。
殿内,刚和“爱徒”夜谈完毕的卫昭正披着件单衣,坐在长案后研究兵部、户部昨日新呈的关于田地和府兵改革的两篇奏章。
穆允还有些犯困,便窝在簟席上,隔着一层明黄床帐,盯着那道高大背影发呆。顷刻,太子殿下长长伸了个懒腰,嘴角一弯,又心安理得的裹着毯子睡了过去。
自从便宜师父重新接掌兵部与户部事务,他真是越来越习惯当一个咸鱼太子了!
这一睡便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高吉利直接命人传了午膳。
穆允只喝了小半碗粥,又夹了几筷子油焖青笋,就算吃过了。卫昭看不下去,一把将人捞到腿上坐好,硬是喂了两块鱼肉,皱眉道:“一点荤腥不沾如何使得,难怪最近都瘦了。监国是那么好当的?”
他手意有所指的捏了捏明黄衣料下的那截腰肢。
穆允想躲
没躲开,便死皮赖脸的伸臂攀住他脖颈,皱着眉毛道:“可我实在没有胃口。”
卫昭盯着搭在自己肩上的两截羊脂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臂,心道,这小崽子,怎么越长越好看了。嘴上却很铁面无私的道:“喂你吃个东西,哪儿就那么娇贵了?”
不由分说,又将一筷子炙鹿肉塞了过去。
这时高吉利在外面道:“殿下,季统领、都指挥使和林王殿下过来了。”
季统领是现任羽林军统领季淮,都指挥使则是如今掌管禁军的敬王世子穆肇,林王则是去年刚封王的二皇子穆骁。
二皇子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率先封王,凭借的并非战功或政绩,而是其发明创造上的天赋。过去五年间,穆骁和公输墨一起,研制新型战车五种,新型弓弩三类,以及可以用来传信的机关鸟一只,极大提高了穆朝军队的战斗力。
昌平帝喜出望外,没料到他家无脑老二有朝一日能迸发出如此天分与光彩,当时就以“木”字立意,封了林王。苏贵妃扬眉吐气,连带着看公输墨也顺眼了几分。
最近林王殿下往承清殿跑的次数简直可以用勤奋形容。
穆允想到什么,霎时脸一脸黑线。
久无动静,高吉利隔着屏风探出个头:“殿下,可要传召?”
穆允臭着脸,想说不要,卫昭已轻笑一声,道:“让人进来吧。”
穆肇是第一个进来的。
行过礼,都指挥使大人先上上下下把穆允的衣着打量一番,尤其是衣领部位,确定没什么不该露出的东西之后,才错开位置,放心的放另外两个人进来。
季淮只是例行事务汇报,穆骁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左顾右盼,顷刻一指殿顶:“就那根横梁,本皇子只剜掉一小块就成。”
“真是急用,阿墨最近在研制一种新型的羽箭,穿透力是普通羽箭的十倍,现在万事俱备,就差块降龙木了。”
“这可是于国于民的好事,殿下应该全力支持的,您说对吧——定北侯?说来,本王和阿墨前两日刚得了本新图册,内容十分之丰富……”
“好了!”
穆允听到此,突然臭着脸截断了后面的话,咬牙切齿道:“是该支持。”
“那就好那就好。”穆骁
又嘿嘿朝卫昭挤了下眼:“那图册本王先实验着,好用了再……”
“滚!”太子殿下一声暴喝,直接把便宜二哥驱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