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先是扶着桌子,挪到榻前,又扶着床榻,摸到榻上,“嗯”了声。
“大夫怎么说?”孙策问。
“说让你喝药,”周瑜的声音沉重而严肃,说,“自当好起来。你若不换药,我这就走了。”
孙策的声音很虚弱,说:“我喉咙堵着,血痰下不去。”
周瑜把孙策抱起来。孙策身长八尺有余近九尺,连着四天未曾进食,昨天好不容易吃下的一点又吐了出来,满身酸臭的虚汗,竟是瘦了将近二十斤,身体轻得周瑜难受。
“先吃药。”周瑜说,并且让孙策靠在床头。
孙策还在发烧,慢慢地用芦管吃了药,没多久,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住咳嗽,嘴巴里全是血。
“我梦见吕布了。”孙策说,“他提着头,来找我索命……”
“他找你索什么命。”周瑜啼笑皆非道,“又不是咱俩害的他。”
孙策答道:“早该听你之言,许贡也来找我索命了。”
周瑜答道:“有我在呢,别怕。”
周瑜一身都是孙策吐出来的药汤,知道现在也不能让他再喝了,方才喝过一碗,得再歇会儿,然而还得给他上药。
周瑜以清水给
孙策洗过脸,用羽毛小心地把药抹上去,孙策仰着脸,躺在枕上。
“公瑾,我有时候既喜欢你,又恨你。”
“怎么?”
“恨你总不听我的话。”
“我有时候也恨你。”
“什么时候?”
“譬如现在。”周瑜叹了口气,放下药碗,说,“我也恨你不听我的话。”
黄昏的阳光从窗格外投入,孙策艰难地咳了几声,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周瑜把一块布放在孙策的嘴边,吸走他唇角流出的,混着唾液的血。
“我觉得咱俩认识这么久,吵来吵去,吵的不过就是谁听……谁的。”孙策咳了几下,周瑜忙给他抚背。
“只要你能好,”周瑜说,“往后我都听你的,别咳,待会儿伤口又坏了。”
孙策无力地躺在榻上。
周瑜说:“只要你能好,要我做什么都成,你要是因为这张脸连命也不要了,我也……”
太阳下山,房间暗了下去,一滴水落在铜盆里,发出轻响。
不知道何处在吹着笛子。西山迟暮,周瑜眼前却是一阵黑暗,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的笛声忽地拔高,婉转缭绕,继而荡气回肠。
“你也什么?”孙策问。
“我也不活了。”周瑜低声答道,继而牵起孙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前。
“什么时辰了?”孙策问。
“掌灯了,你睡会儿。”
周瑜和孙策肩并肩躺着,孙策没有睡,周瑜又说:“睡吧,今晚不会再做梦的。”
“我冷。”孙策说。
周瑜把手伸进孙策的单衣内摸了摸,摸到他的肋骨。这是中箭后的第五天,孙策起初烧得有点吓人,现在渐渐地退了,周瑜稍放心了点,抱着他,以自己的体温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