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父死后其实舒母是很不愿意回新加坡的,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舒父,后来跟着舒父回国,相濡以沫三十年这里的一切都是舒母珍贵的回忆。
舒父死后舒母的天就塌了,但她还有儿子,还有丈夫死前的嘱托,要她带着舒逸回新加坡,彻底让他和陆一航断了。
所以舒母才一直和舒逸说自己情绪不好,身体不好,让舒逸陪自己在新加坡过了三年,她本来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即使是舒逸回国也没事了,没想到过了两年,终究还是逃不过。
舒母脸色有些苍白,缓缓道:“其实你爸那病……早就查出来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大四那年他叫你回来,就是想跟你说,让你在老家找个工作,早点结婚……你爸想看着你成了家再闭眼,没想到,你回来跟我们说你和一个男的好了。”
“你爸爸当然生气,把你锁在家里,本来是想要磨磨你的脾气,让你冷静冷静,没想到你跑了……你走后陆一航来咱们家了,进门就和我们道歉,让我们体谅,接受你们。”
“然后你爸爸……把检查结果给他看了……”
“陆一航在咱们家坐了半天,就在你那屋里……之后他走了,你爸爸跟我都不放心,就偷偷的跟着,他去了圣玛利亚医院一趟,又去了以前你上小学的地方,拍了点照片……还去逛了逛庙会,最后在盛屋吃了碗甜汤就走了……”
五年的风沙一起吹去,那段晦涩,难过的日子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
那一天,陆一航拿着舒父的病危通知单沉默了很长时间,原来想好的承诺和保证突然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舒父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指责他半句,只是将事实这么明显的摆了出来,舒父淡淡道:“我听小逸说过你,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明白事理,今天你们不分也行,但我不会让小逸再进这个家门,我没有多长时间了,小逸如果不陪我走这最后一程,他会愧疚一辈子,你忍心么?”
陆一航手里拿着舒父的检查报告单,红着眼紧紧的咬着牙,嘴里漫出了铁锈味。
舒父轻轻的拍了拍陆一航的肩膀,沉声道
:“别怪我心狠,如果能换我儿子变成正常人,让我现在就死了也行,我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这种事我也听说过,就因为我听说过,所以我不能让我儿子也走这条路,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回北京去,我不用你跟小逸说什么,你别在联系他,永远别提起今天的事,就做到这一条就行,听老人的话没错,等个一二年,你们都会找个好姑娘,到时候你们自己都不愿意再提这事。”
陆一航拼命忍住不让自己流下泪来,通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舒父看着陆一航的神色叹了口气:“你和小逸,是谁把谁带到这条道儿上来的。”
陆一航紧紧的抿着嘴唇。
舒父慢慢道:“要是小逸带坏的你,那我没说的,都怪我没教好儿子,我明天就去北京带他回来,关着他不再让他去找你,不能祸害了你。”
陆一航哑声道:“不是!这跟我哥没关系,都是我……我把他带成这样的。”
这些舒父自然早就知道,点了点头道:“孩子,你害了他一回,还能再害他一回么?小逸是什么性格你应该也知道,要是他不能给我养老送终,这辈子他就不会好过,你既然喜欢他,你忍心吗?”
陆一航定定的看着舒父,他在北京接到舒逸的电话时就决定过来一趟,他不能让舒逸自己出柜,他想好了,不管舒逸家里有多反对,他一定会让舒逸的父母接受自己,陆一航甚至想好了要把公司记在舒逸名下来让舒父安心,想了多好的话在舒父的癌症检查单面前也没了力气,舒父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自己。
陆一航是临时决意过来的,没有买着机票,上了火车才补的站票,中间倒了两次车,灰头土脸的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早就没了平日的风采,就这么站着就会让人忍不住心疼,舒父也忍不住也红了眼睛,哑声道:“只要你不再联系他,让他死了心,他就会好好的成家立业,小逸从小就比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他会有好前程,不能是这样……孩子,大伯就还几个月的活头,我想给我儿子铺好以后的路,再安安心心的上路,行吗?”
陆一航闭了闭眼,他当然想说不行,舒父要的不是别的,他要自
己放手,放弃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舒逸!陆一航怎么能答应,怎么可能?!
但不答应行吗?舒父用他自己的命把陆一航逼在了绝路上,把事情明明白白的摊在他面前,他拿着舒逸来威胁陆一航,拿着陆一航最宝贝的人来威胁他。
陆一航不能没有舒逸,但他更不能让舒逸受这样的罪。
陆一航头一回懂得什么是心如刀绞,陆一航闭了闭眼,点了点头。
舒父叹了口气:“我没多少日子了,照看小逸也就这几天了,别怪我心狠,以后的事我也得交代下,我已经告诉他妈妈了,等我死以后,如果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把今天的话告诉了小逸……那她会直接回新加坡,再也不见小逸,到时候小逸没了爸爸,你要是再纠缠他,他就会再没了妈妈,你要是忍心,也能这样。”
陆一航心里仅存的侥幸被舒父点破。
陆一航还太年轻,在比他多经历了三十年人生阅历的舒父面前太过脆弱,他越爱舒逸就越没法心狠,舒父拿准了陆一航的七寸,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陆一航抹去了眼中的泪珠,点点头:“行。”
一个“行”字说出来,陆一航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也失去了他深爱了三年的爱人。
舒父问陆一航还想要什么,陆一航想了想哑声说想去舒逸的屋里待会儿,舒父沉默了会儿答应了。
陆一航上了二楼进了舒逸的卧室,将屋里的每一寸每一寸,每一分每一分都抚摸了一遍,舒逸小时候得的奖状,演讲赛得的奖杯,三好学生证书,吃干脆面攒的水浒英雄卡片,按键被磨花了的手柄游戏机……
陆一航坐在床上捂着脸,这是他的舒逸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是他们未曾相识的那些年岁里的舒逸待过的地方,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陆一航拿起包来下了楼走了,他的时间不多,还有一些要去的地方。
陆一航记得舒逸说过他是从圣玛利亚医院出生的,早产,当时的情况很危险,还是当时的一个护士长给舒母输了血才保住了命撑住了生出了舒逸。
陆一航找到那个医院,陆一航在医院大厅里看了半天找着了那位护士的照片,咨询的时候才知道这位白衣天使已经在去年就退休了
,前台小护士说她有时候还过来,医院有按时的体检,陆一航点点头拿了个信封给那小护士,让她回来给邹大夫,说毕转身走了,小护士们一边窃窃的议论着陆一航一边忍不住把信封打开了,登时吓了一跳,里面一沓子红钞,还有一张纸,写着几个字:二十二年前,谢谢您救了他。
陆一航出了医院又去了舒逸总是念叨的小学,学校放假了,陆一航进了学校在操场上慢慢的走了一圈。
从学校出来于陆一航打车去了花鼓街,这一天的阴历是十六,他记得舒逸说过,他们这的花鼓街上逢三六九的日子是庙会,很热闹。